2016/04/14
我们尚缺少尊严地苟且着
都说生活百态，只要在路上上，便可尽知。
今日与朋友Q早早搭乘公交进岛，本是该坐到终点的路段。却因人生三急提前下车去了断。前往商场需要经过地下通道，因为不是周末，又差不多到上班时间，尚还亮着的白炽灯照着来来往往的人，和地面上的湿漉漉。通道旁的阶石上坐着一位贩卖报纸的算得上是老年的老者。本是透露慈色的面容，此刻却是随着口中低微的叫卖而尽显令人拒绝的卑微。不是“来份报纸吧”，却是“下雨天，求求买份报纸吧”。
我知道不能以犯恶的姿态来应对，却是难以掩盖心中极其的抗拒之意。二十几年来形成的观念是，百行各有其高贵，而不是从恳求怜悯为出发。谋生路上无需趾高气扬地彼此蔑视，更不必俯首堪臣地互相阿谀。在属于自己的规格上各自散发魅力，即可。
而现在这个时代，仿佛贩卖悲惨收取怜悯是个快销方式。一年前学校后门有个卖地瓜的老人，一辆掉漆的三轮车载着一个圆柱铁炉，沟壑纵横的脸庞一成不变的绿迷彩。在萧瑟的冬夜里愈显不忍。这时，已有比我的同情心更富有的校友将老人无从考究的“故事”广传之。无非便是家境贫寒生活所迫逼不得已。那时还是滥用同情的我便捞上室友二三结伴地尽自己微薄之力前往为老人的生活减担。起初，无论大小好坏都随老人挑。可是，日渐久之，似乎不太对劲，接二连三全是又大又坏的地瓜，味觉终于打败了怜悯的过度输出。此后还自己愧疚了好长日子。一段时间之后就听闻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老人也许发现伎俩失效，便开始出动了。每每见人经过，便蹲在晦暗的天桥下，“同学，这么冷，同情同情我，买块地瓜吧”。要知道当你故伎重演的时候，只能以失败告终了。我们从小是听着“狼来了”的故事长大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地方已没有三轮车和老人的身影。仿佛有些终日跟踪你的人被警方抓获的感觉。然后，前日，在公交路过另外一个站点时，发现同样的三轮车同样绿色的迷彩在红绿灯的交叉路口上，远远望去不禁寒气反抽一口，好像跟踪者出狱报复你的场景。果不其然，待靠近老人些，刚对前头走过的人说完“求买”的话语后，便径直朝我走来，神经紧绷的我当下便惯性地推开他，快速向前。不禁被朋友嘲笑了一番。可我仍然心有余悸。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看到辛酸就泛起同情的傻姑娘了。我知道我们的世界仍然需要保持着同情与怜悯：对与艰苦生活顽强斗争的人，对历经磨难依旧微笑的人，对无缚鸡之力却不以此放弃的人。心中尚存的同情与怜悯是对他们保鲜的尊严莫大的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