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典型的东北钢铁直男,脾气很差不会服软不懂得浪漫,常常吹胡子瞪眼睛,嗓门极大,凶的很。但母亲却是一个生性浪漫且柔软的人,喜欢开的鲜艳的花喜欢和我抢言情小说看,喜欢拍照听歌旅行。差异如此大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还有了我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十几年。
直到我高二那年。
那一天下午的阳光很刺眼,扎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午睡起来带着还未完全清醒的沉重的脑袋准备去学校。出门时,母亲躺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我看,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眼神,炙热又不舍。
我只知道那天上午父亲陪母亲去了医院,中午是父亲给我煮了一碗不知道什么味儿方便面,因为父亲忘记了给我放调料包也没有给我做一个他最拿手的荷包蛋。
那一刻,无数可能从我心中闪过,我看着母亲的眼神内心的不安感瞬间上升,心脏开始强烈跳动,腿从大腿根麻到了脚踝,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也许是根本没有力量可以支撑自己出门。直到父亲用他惯用的大嗓门喊了一句:“快走吧!”,我才回过神。
楼道里阳光也极盛,像要冲破人的胸膛。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下的楼梯,也不知道应该不该问父亲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和父亲之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与无言。那一段路,真的很长很长很长。
“等等”父亲沙哑着嗓子在楼道门口叫住了我,那该死的阳光终于被楼梯遮挡住,变成了一片阴影。我正要回应父亲,却发现父亲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紧接着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声啜泣。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向严厉如山的父亲,坚强如铁的父亲,却在此时,哭出了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抑或是很久,我也记不清了,只是要命的长。
“妈妈生病了,子宫肌瘤。以后别再惹妈妈生气了。”父亲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像往常的一样的去开车送我上学,又是一路无言。
二
那时的我,竟然异常平静。
到了教室后,淡定的拿出手机,淡定的打开百度,淡定的收起手机开始上课,竟然没掉一滴眼泪。
晚上回家,我也像往常一样吃饭学习睡觉,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天,我和妈妈说了晚安,而且直到现在为止的每一天里我都会记得和妈妈说一声晚安。
第二天早上,父亲就陪母亲去了北京。
他们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母亲在北京做了手术,进入恢复期。
这一周,听说父亲一直在陪床,端茶送水,洗水果买零食一样不落。
原来,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
原来,是虚惊一场。
原来,一切都没有太糟。
从那以后,父亲抽烟只去卫生间或者楼道里,晚上有应酬也绝对不会十一点以后回家,因为知道母亲会早睡。父亲的脾气还是依旧大,还是不浪漫不认错,会悄悄去打麻将,也会扯着嗓子和你讲道理。不过,父亲的饭做的越来越好吃了,荷包蛋也越来越完美了。
不过有句题外话:以后看病不要去野鸡,不要在百度上找答案,会觉得命不久矣。
三
母亲从来没有自己去复查过,甚至连火车站出口都找不到、因为母亲怕高,父亲每次去车站排长队买下铺票、母亲每次只需做完检查坐在长凳上,父亲跑上跑下取结果找医生……
有一段时间我在外地上学,一次母亲去送我,中午吃完饭母亲准备回家时,父亲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让我把母亲送到车站看她检票进站。要知道,我在外地上了半年多学,父亲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还是让我确认生活费是否到账,而且我每次都是自己去陌生的城市里上学,从来没有人接送。终于,在父亲的双标之下,母亲成了被阿保护的很好小公主,我成了刀枪不入的坚强女大学生。
不过,我希望我的妈妈永远浪漫永远柔软,而我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强大。
四
原来,父亲的爱,是雪雨天专职司机的温暖,是病床边陪伴的细腻,是大嗓门讲道理的热闹,是手上洗洁精的黏糊和围裙上的油烟味儿,是那一年的那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