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传说

公元前2XX年,嬴氏当天,战事虽终,然赋税徭役沉重,更有秦国宫殿大兴土木,西北长城征发民役,百姓苦不堪言。

重苦之下,不少人枉死他地,心生怨念,天帝查其异样,命陆氏鬼仙前往西北,查清冤魂无故增多的原因。

当时秦国之下有一小县陈县,县中有一貌美女子,唤作孟㛨, 因以贩卖姜汤为生,人多以“孟姜”相称。

孟姜有一丈夫,五年前被征召去修筑长城,自此毫无音讯,他的丈夫有一老母黄氏,常年卧病在床,五年之间,孟姜一直悉心照料,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归来。

这日,喂了婆婆姜汤,孟姜独自坐在房中,拿起自己丈夫五年前所做的画像,依稀想起丈夫临走的样子,又想起丈夫才华横溢不得施展,不禁心中一紧,生出几分不舍,将画像牢牢抓在手中。

突然响起几声脚步,一位老妇轻轻推开房门,便是孟姜的母亲孟氏,说起孟氏,我们称作孟老母,是孟姜唯一的血脉亲人,自孟姜出嫁之后便少有来访。

“女儿。”

孟姜看见是母亲,将画像收了起来,应道:“母亲怎得空闲来访,也不早早通知一声?”

孟老母笑呵呵地走过去拉起孟姜的手,“来看女儿,需要什么礼数,让为娘看看,女儿可是消瘦了不少呐!”

孟姜婉颜一笑,平日里孟老母少有如此亲近。

“女儿,五年了,住的可好?吃的可好?”

“母亲不必担心,女儿一切都好,唯一记挂的是婆婆的身体,若是好些调理必会无恙,可惜女儿能力卑微,不能照料好婆婆。”说时,孟姜眼中已有几分痛色。

“唉~”孟老母沉声一口闷气,“有什么担心的,你丈夫一去没有音信,让你一个人在家照顾他的老母,你已经做得足够了我的傻孩子,不怕慎言,兴是你丈夫早就死在长城,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寡,你都浑然不知呐!”

“母亲休要胡说!”孟姜情急,胸口猛地发闷,“母亲,夫君一定会安然归来的,孟姜一直相信!”

孟老母闪过一丝不可细查的神情,将手按在孟姜手上,“傻女儿,你可知陈县县老爷的亲侄赵公子,他不计较你是有妇之夫,只要你愿意,赵公子可以还你自由,母亲我做主,再将你许配给赵公子!”

“母亲!”孟姜已是站了起来,“我已为人妇,怎可再嫁!况且婆婆卧病在床,正是要人照料,我怎可为抛弃婆婆,夫君生死未卜,我又怎可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那赵公子几次三番骚扰与我,我已言明让他不要再来打扰,难道……”

“难道,母亲今日是受赵公子所托前来说服女儿的吗?”孟姜失落地走到门前,不等孟老母回答,“母亲,若是如此,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如您心意,我是不会答应赵公子的!”

说罢,便出了房门。

孟老母摇摇头,又怨愤地咬咬牙, 也是跟着走了出去,但她并没有跟上孟姜,而是转角走向了亲家黄氏的房中,看到黄氏病嫣的身体刚刚喝过姜汤睡下。

“亲家母?”孟老母叫道。

接连几声后,黄氏疲惫的睁开眼,看到孟老母焦急的看着自己。

“孟家母,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说着便要起身。

孟老母示意黄氏躺下,而后笑吟吟慢慢说道:“来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过的如何。”

黄氏一阵苦笑,“唉~真是苦了孟㛨这孩子,充儿(孟姜丈夫)已去五年,可怜孟㛨一直守着我这病身子,不知还要多少岁月,才能熬出头啊~”

孟老母心中一动,说到:“也是,这陈充(孟姜丈夫)去了长城之后便没有消息,也不知要我家㛨儿还要苦等多少年……”顿了一顿,又说道:“这长城一去可不是什么善地,听说去的没几个能回来的,你说这万一出个意外,我们做长辈的该怎么活呀!”

黄氏听着内心不是滋味,只能沉声的叹着气。

见黄氏不说话,孟老母继续说:“我们这做长辈的,盼的就是儿女能有一个好归宿,要真的是要我家㛨儿等上几十年,怕是这一辈子都是受不尽的苦啊!”

闻言,黄氏万分自责,“是我陈家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孟㛨这孩子!”

孟老母觉得时机已到,便开口道:“亲家母不必自责,眼下有个机会,只要亲家母说动我女儿,说不再需要她的照料,并且代陈充写张休书,将我女儿休出,还我女儿自由,我自会为我女儿找一个好去处!”

黄氏大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孟家母!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县老爷的亲侄赵公子中意我的女儿,可惜我女儿现在是有夫之妇,所以还需要亲家母做主,还我女儿自由之身呐!”

“此时万万不可!”黄氏摆摆手,“孟家母,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孟㛨那孩子的意思?”

“这事由不得我女儿!”

黄氏了然,“亲家母,我陈家并非不通事理,但毫无缘由让我将过门的媳妇休出,让别人怎么看待我陈家,而且日后还要许配给他人,那我陈家更是颜面无存,老身对孟㛨甚是欢喜,知道她对我照顾有加,看不得她受委屈,但也不能不管不顾,让她沦落成受人摆布的工具!你可知道那赵公子已有五房妻室,㛨儿即便嫁去,也必然会受到欺侮!”

“够了!”孟家母暴怒,“老身好生相劝,没想到亲家母如此自私,非要将我女儿绑在身边,我看你是害怕我的女儿走后你无人照料吧!话倒是说的义正言辞,哼!”

孟老母起身,“㛨儿一定会从这个家出去的!”说罢,摔门而出。

夜晚,孟老母来到 赵公子府上。

“赵公子,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听我的,那黄氏更是顽固,不肯写下休书,还我女儿自由,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姓赵的公子眉头轻轻一皱,“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孟老母,如果事情办不成,孟姜到不了我赵某手中,那两镒(秦国货币单位,一镒等于二十两)黄金,你就别想要了!”

“是,是,老身知晓……”,犹豫了许久,孟老母计上心来,道:“老身有一法子,只是有些不义,怕是会摊上官司……这……”

“这陈县是我叔叔说了算,还怕什么官司,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孟老母说到:“我女儿不愿依我怕是因为两点,一是因为她的丈夫陈充生死未卜,但一日没有死讯传来,她就一日不会死心,其实这个好办,只要赵公子找人伪造一份她丈夫累死在长城的消息,我女儿自然心灰意冷!”

赵公子神情一变,“伪造这种消息,被人知道了可就……”,犹豫了一下,赵公子点点头,“你接着说下去。”

孟老母微微一笑,“第二点便是黄氏那关,相信一个老妇人,赵公子应该有办法让她改变主意!”

赵公子眯上眼睛,“改变主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那黄氏本是耄耋之年,身体也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不如断了她的老命,也好绝了孟姜的心!”

“这……”孟老母心中一凛,“会不会有点……”

赵公子话语一冷,“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好!”

而这一切,被无意中巡查的陆鬼仙所见,陆鬼仙巡视秦国,得知劳役沉重,正想前往长城一探究竟,路经陈县,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他决定看一看这两个凡人有什么阴谋,也好在功德簿中记录他们的丑行。

第二日,孟老母再次来到陈家,她的怀中,有一叠赵公子给孟老母的毒药。

这次,孟老母全然不提昨日的事情,反而让孟姜去熬上两碗姜汤,说是好久没有尝过,要与黄氏一同尝尝。

孟姜熬制之时,孟老母说是自己怕苦,要放些糖,于是去了厨房。

“剩下的就是看着火候了,我看亲家母有些身体不适,你去照料着,这火便由我来看吧。”

孟姜怎会多想,便出了厨房。

孟姜走后,孟老母看四下无人,便拿出怀揣的毒药,将药粉轻轻洒进了黑色的碟子中,而后将姜汤盛在了刚才的黑碟中,而自己,备了一个红碟,也盛上了姜汤。

陆鬼仙在天上看着这一切, 又看孟姜对婆婆照顾有加,想起赵公子和孟老母对孟姜的图谋,不禁心生不忍,于是施了法术,将红色碟子和黑色碟子偷梁换柱,红色的碟子变作了有毒药的姜汤。

浑然不知的孟老母笑呵呵地将黑色碟子的姜汤递给黄氏,自己拿起了红色碟子,嘴里还说道:“饶是我女儿做得姜汤,别有一番滋味哩!”

“是啊,㛨儿的姜汤远近闻名,老身若不是一直喝这姜汤,身子怕是早已经不行了。”黄氏也笑道,看孟老母没有昨日的态度,她也是放心不少。

倒是孟姜,被两位老人这般夸赞,脸颊有些微红,“母亲,婆婆,快些喝了姜汤吧,一会儿凉了。”

两老人点点头,一同喝下姜汤。而孟老母稍稍迟缓,以便确认黄氏喝下了“有毒”的姜汤。但孟老母不知道,其实她喝下的才是真正有毒的姜汤!

毒药到底是毒药,而且服下的还是老妇,只是一刻,孟老母只觉得自己腹中一阵强烈的翻滚,而后像被抽干了一般,从下身一直到喉咙,都慢慢的失去了水分,变得无法呼吸!一下子翻滚在地!

“母亲!”

孟姜和黄氏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而孟老母痛苦不堪的最后挣扎着,眼神中尽是苦不堪言的神情和不可思议,为什么喝下毒药的是我!

孟姜吓得抓紧孟老母的手,不停地问是怎么了,可孟老母说不出话,两只手看到什么抓什么,抓到了桌子,将桌子掀翻了,抓到了女儿的胳膊,将女儿的胳膊抓的流出了血。

不一会儿,孟老母睁着眼睛死去。

“母亲!”孟姜痛哭在孟老母身边,她丝毫不知为何刚才还笑吟吟地母亲,会突然倒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么死了!

“这…这到底是……”黄氏瞪大眼睛看着孟老母的尸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碟子,吓得摊开了手,黑碟子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而赵公子早就在外边布好了眼线,听到了屋内的动静,立刻去禀告了赵公子,赵公子也马上召集了几名衙役,来到了孟姜的家中。

赵公子用力推开房门,定睛一看,躺下的居然不是黄氏,而是孟老母!他吃了一惊,然后看着止不住眼泪的孟姜说到:“这是怎么回事?”

孟姜只是哭着说:“你们快救救我母亲!你们快救救她!……”

压制心中的疑虑,赵公子向衙役说到:“先把她们都带到县府!”




县府上,孟姜瘫坐在堂下,黄氏陪伴在孟姜身边,而她们前方,就是孟老母的尸体。

一县之长赵老爷坐在前面,旁边是他的侄子赵公子,赵老爷沉声问道:“孟姜,为何毒害你的生母,如此大逆不道!还不从实招来!”

赵县的话轰地在孟姜脑中炸开,“大人!民女没有!母亲不知为何身亡!请大人给民女做主啊!”

“放肆!”赵老爷一拍惊堂木,而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两人已经暗自说好,只要将罪名加到孟姜的身上,然后再向孟姜许诺只有嫁给赵公子才能洗脱罪名,孟姜就不得不做出选择。

赵县的反常落入了孟姜婆婆黄氏的眼中,她似乎知道了,毒害孟老母,陷害孟姜,都是赵公子计划好的!只是她不知道,其实,赵公子一开始想要毒害的是黄氏她自己!

赵县接着说道:“本官已找人验明,孟老母死于姜汤中的剧毒,你怎么解释!”

“这……”孟姜心痛地看了一眼母亲的尸体,“这姜汤中的毒药民女也是不知,请大人明察!”

“呵呵……”赵县冷笑几声,“依本官看,你是想拖延时日,寻求脱身之法!是也不是!”

“大人!死去的是我生母,试问民女为何要毒害自己的母亲呢!”孟姜痛哭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现在招来,还不算晚呐!”赵县丑陋的嘴脸显露无疑。

孟姜感觉一下子没有了力气,母亲惨死,自己又被县长诬陷,事情怎会如此!

“大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让天理何在!”

“大胆!”赵县气得一撩胡子,把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你好大胆子!敢质疑本官!来啊!先给我掌嘴二十!”

“住手!”

一旁的黄氏终于忍不住出声,黄氏知道,今天孟姜这罪责是背定了 ,那赵公子在县长身边冷眼旁观,心里怕是在计划孟姜受难之后如何进一步难为孟姜,一旦赵县将罪责加到孟姜身上,她就逃不掉了!

“大人,老身可以作证,㛨儿没有毒害她的母亲!”

“你?”赵县目光一冷,“你拿什么作证?你一个年老病肓之人,身体行动不便,又怎么能担保孟姜没有在你眼皮下下毒!”

“大人呐!”黄氏几乎是颤抖着,“㛨儿心地善良,白日贩卖几碗姜汤,还赠与贫苦之人,得闲还要照顾我这羸弱身体,如此之人,怎会做那天理不容之事!还请达人明察!”

“荒唐!”赵县站起身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而后转过头面向孟姜:“今日,你是逃不过这天理昭昭的!”

赵县义正言辞,旁边的赵公子轻轻挑眉,只待最后的结果。

“来人,给我把孟姜押入牢中!”

“等等!”黄氏伸出老手。

“黄氏,再敢阻挠,休怪本官不顾忌你病弱之身!”

“大人!等等……”黄氏绝望地低下头,然后深深地看着孟姜。

孟姜自知无法逃脱罪责,紧紧地抓住黄氏的双手,“婆婆,㛨儿走后,婆婆可要照看好身子!”

“不,不,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受到责罚……”说罢,黄氏的眼中显出一分决然,她看向府衙上悬挂的“明镜高悬”的匾额,不禁心灰意冷。

“大人!这孟母……是老身毒害的!!!”

“什么?!”

赵公子和赵县同时呼出,尤其是赵公子,万万想不到黄氏会说孟老母是她谋害的!

“婆婆!”孟姜不可思议的看着黄氏,“婆婆!你在说什么!”孟姜当然知道黄氏不可能会是毒害母亲的凶手,但黄氏为何这样说!

黄氏无力地坐在地上,示意孟姜一个安心的眼神,“大人,孟老母几次三番想要让我代为休了孟㛨,老身担心孟㛨走后无人照料,因此毒害孟母,为的就是将孟㛨留在身边!”

赵县突然膛目结舌,他看了一眼赵公子,而后犹豫道:“你可有凭证?”

赵公子愤恨地咬咬牙,事情将成,没想到这黄氏突然出来捣乱,说孟母是她毒害的,等等……事前本是毒害黄氏,结果孟母惨死,莫非真的会是黄氏毒害的孟母?但赵公子转念又想,不可能!哪会有这么巧,黄氏她一介病妇,怎么会去毒害她人,必是想要帮助孟姜!

赵公子立马紧张起来,担心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握。

“大人,孟母是老身加害的无疑,还请大人不要责难孟㛨!”

“大胆!”赵县怒火中烧,“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介妇人搬弄是非!孟姜杀害亲母本官证据确凿!快快退下,不然免不了责罚!”

“不!事情都是老身一人促成,与孟㛨无关!大人既然不信,老身只好以死明意!”说罢,黄氏甩开孟姜的手臂,看准公堂上的一个柱子。

眼见事情不妙,赵县大喊道:“不好!快拦住她!”

可是晚了,黄氏虽是病弱,但最后穷极力气,狠狠地撞在了大柱之上,本就孱弱的身体受不住那撞击,一下子喷出了血,撞得头破血流!

“婆婆!”孟姜哭将地爬到黄氏身边,一把将黄氏抱在怀中,可是黄氏此时已经无法说话,魂归西去了。

“这…这……”赵县双手哆嗦,睁大眼睛看着台下的尸体,然后看向侄子赵公子,摇了摇同样处于震惊中的赵公子,说道:“侄儿,事情变大,连死两人,再追究下去我怕不受控制,你看……”

那赵公子咽了咽喉咙,收起几分失态,“叔叔,不必担心,事情发展如此虽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但也正合了我的心愿,这下子孟姜孤苦无依,想要得到她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放心叔叔,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赵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此甚好!”

而在天上注视着局势的陆鬼仙,也不曾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不禁深受自责,“若不是本道插手下毒之事,恐怕也不会发展到这般田地,可怜这孟姜的遭遇不知会如何发展……”

赵县作罢,命孟姜回家安葬好两位老人,以后少惹是非。

孟姜痛心疾首,她不禁感慨道命运的不公,让自己变得举目无亲,连个依靠都没有!天道何在!命理何在!

数日之后,大苦之下的孟姜瘦若柴人,而赵公子也已经托人来信,说是几日之后便会登门拜访,这让孟姜更加为难,想到如此,她想起了自己远在长城的丈夫,对了!自己还有夫君!夫君一定在长城平安无事!

孟姜决定去找自己的夫君,陈充,以此也能躲避赵公子的叨扰。

陆鬼仙遥远看着孟姜,叹出一口气,心道:也罢,本道也要去往长城,便耽搁些时日,护你周全吧!




长城之上,民役苦不堪言,稍有不慎便会收到鞭责,长城的建造也迫在眉睫,始皇已经等不及看到万里长城如龙一般缠绕在西北脆弱的边防上。

也不知过了几月,这天,长城督造孙贤郎巡视长城,在一烽台上停下脚步,望向长城脚下的一位跪着的女子问道:“此女是何人?”

旁边的侍兵回道:“回大人,前几日来的,说是要找自己的夫君,说什么也不肯走!”

“夫君?”孙贤郎皱皱眉,“赶走!”

“已经赶了好几次了,每次都回来,大人你看……”

“回来一次打一次!打走为止!”

“是!”

就在这时,城墙脚下的孟姜也呼喊道:“求求你们!让我见一见我家夫君,他叫陈充!求求你们!”

而她等来的也是同样的骂声,然后被官兵架着赶出去。

孙贤郎摇摇头,挥了挥衣袖,接着巡视下一处地方。

孟姜也使劲力气在长城周边打听自己的夫君,可是没有人听过陈充这个名字,但是她不死心,夫君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放弃!每天,孟姜都会走到长城脚下,乞求军官能让她进去找一找自己的丈夫,可是每次,她等来的都是一顿毒打!

奇怪的是,孟姜每次被打,第二天她的伤痕就会奇迹般消失,连痛楚也感受不到。

一天见不到就求一天,一年见不到,就跪着求一年!直到里面的人同意她进去寻找自己的丈夫!

而每隔几日,督造孙贤郎都会稍微到这里停一停,看着城墙脚下的孟姜,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这一日夜晚,孙贤郎在帐中踌躇不定,显得有些焦急。

这时,一位黑脸将军走了进来,对孙贤郎点点头,道:“大人可接到消息,始皇大人派人前来查看长城进展?”

“恩”,孙贤郎沉重的点点头,“这个节骨眼不能出任何差错,廖将军,前些日子你告知我长城有些地段有异样,现在如何了?”

黑脸将军廖将军说道:“是我一时疏忽,忽略了南墙那处地势不同,应该加强材料,可是现在南墙已经建造完成,除非拆了重新建造!大人你看……”

“如果不作处理,能被人看出吗?”

“不行大人!太明显了,如果不作处理,只怕我们担上对边防投大事机取巧的罪名!”

“可是现在拆去,待始皇陛下派人前来也来不及重新建造,那一段南墙怎么解释?本官不也一样背上督造不力的罪名吗!”孙贤郎气急败坏喝道。

廖将军摊摊手,转目一想,“大人,你看是不是可以给那巡查之人一些好处,让他对始皇陛下隐瞒此事?”

闻言,孙贤郎摆摆手,“不易!始皇陛下必定不会派一人前来,到时候众口难调,稍有大意,怕是连受贿之事都难保不会败露!除非……”

孙贤郎左右踱步,“除非有个理由让那些人动摇,然后我们再去出言左右,再给他们一些好处,帮我们蒙混过关!”

束手无策的廖将军想了想回道:“大人说的在理,可是有什么理由呢?”

孙贤郎再次踌躇起来,而后他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南墙下的女子,犹豫了一下,他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你且附耳过来!”

孙贤郎将计划告知了廖将军,廖将军听后愁眉不展,显得很是担心,“大人,这样可行吗?”

“放心,始皇陛下深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到时候你我添油加醋,不愁始皇陛下不信!”

“可……”廖将军拿不定主意,一旦事情败露,这就是欺君之罪!

看廖将军如此不放心,孙贤郎安慰道:“放心!廖将军,你我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孙某平安无事,也必会保你周全!况且难道你不明白始皇陛下为何派我前来督造长城吗?”

廖将军不说话。

“南阳郡守重视孙某才干,向陛下推举孙某,陛下这才派我督造长城!长城之事之后,始皇陛下必将重用于我,南阳郡守也好给我一个迎娶南阳郡郡主的理由!所以始皇陛下就更加会相信我说的话,而且廖将军战事之时居功甚伟,你我二人之言,始皇陛下怎会怀疑?”

“这……”廖将军一咬牙,“一切听大人安排!”

“哈哈哈哈!好!”

第二日,孟姜像往日一样跪在南墙城下,乞求城里的军官能够通融,让自己找找丈夫,如果找不到,也好让自己死心!

只是与往日不同,午时之时,一位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一样的东西。

“你就是那天天吵闹着要寻找夫君的孟姜?”军官不屑地说道。

孟姜哭腔说道:“大人!还请你通融!让我寻找自己的夫君!”

“好了好了!”军官不耐烦地拿出那个本子,道:“说说!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孟姜以为有了希望,激动地说道:“陈充!我夫君叫陈充!”

“哦……陈充……”军官有模有样地翻开本子,边翻边念叨:“陈充……我看看……”

而此时,城墙上,孙贤郎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哦找到了!陈充,陈县人,于XXX年到长城服役,病死与XXX年,也就是三年前!”军官毫无表情的说道,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什么!”孟姜的脑袋轰地炸开,似乎还不敢相信她方才听到的!

“大人!你说什么?!我的夫君他…我的夫君他死了?!”孟姜的双眼泛着比鲜血还要红的红色,抓住军官问道。

军官一把撒开孟姜,此时的孟姜既憔悴又困窘,完全没有了美丽的样貌,只是个任人厌弃的妇人。

“说的很清楚了,你夫君早就死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不!”孟姜哭倒在地,“我不相信!你让我见我夫君!大人!求求你!告诉我他还活着!”

“死了!早死了!”军官摆摆手,“尸体也没有了,早就扔到某一个绝壁下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你也看开点吧!”

死了……连尸骨都没有……孟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是黑的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呆呆的说道,手掌痛苦的抓着地面,以至于抓出了血。

“为什么!我的夫君告诉我他只是来长城做记账先生的,为何会病死!”

“你是在质问本官吗!”军官没好气的应道,“总之你夫君已死,不要再在这里纠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快滚!”

军官说罢,头也不回走开了。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孟姜痴痴地看着绵延万里的长城,“我该去哪里……夫君……”

孟姜万念俱灰,短短几月,两位母亲惨死无人问津,自己千里到达长城却得知夫君三年前已死,而且尸骨不存!这让孟姜如何是好!这让孟姜如何活下去!

心痛无比!孟姜跑到长城脚下,伏在长城上放声大哭!心力交瘁的她捂着胸口,两手不停捶打着地面,她的哭声响彻云霄,双手锤出了血也不停!地面变作了红色也不甘心!

孟姜哭得昏过去,旁边的士兵不再去管她,任她在这里瘫坐着,他们看到孟姜哭得昏死过去,然后醒了过来,然后又哭,醒了,再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孟姜的喉咙变得沙哑,但是她还是哭!哭诉命运的不公!哭诉苍天无眼!

终于!在孟姜痛哭的第七天,长城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本是在南墙的士兵这日突然不见,只留下了孟姜和一些平日的工匠,而他们丝毫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轰——!!!”

“轰——!!!”

“轰——!!!轰——!!!”

只听几声天震地骇的巨响,南墙的城墙开始急速崩塌!巨大的石块飞崩出去,百米高的巨墙开始土崩瓦解!

“救命啊!”工匠们开始四处逃窜,然而逃离的速度怎会比得上城墙崩塌的速度,一块块巨石密集的洒落,工匠们死的死,伤的伤,稍不留神就命丧黄泉!

只有孟姜一步不离,她还是哭,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无关紧要,长城崩塌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哭声,数十里的长城成为了她的陪葬!

只是这不甘!便一同到了黄泉吗!!!

哭乎哀哉!哀哉痛哉!

几天后,一条消息传遍长城:“孟姜女于长城脚下痛哭丧夫之痛,其声哀痛震天动地!天地也感其悲情,让长城与其同归魂里!”

而事实,这段长城是廖将军奉孙贤郎的命令炸毁,为的就是传出孟姜哭长城的传闻,而果如孙贤郎所料,几月过后,消息到了秦始皇的耳中,始皇虽然痛惜长城,但更加敬畏神鬼之说,于是命人在长城脚下修筑一块墓碑,以此彰显孟姜的忠烈。并且派人查访孟姜所在的陈县,无意中调查到赵公子与赵县陷害孟姜一事,始皇大怒,将赵公子和赵县处以极刑,以安孟姜之魂!

后人称:孟姜女哭长城。




“我死了吗?”

说这话的,是孟姜。

孟姜看着自己完好的身子,依稀记得最后长城倒下来的样子,想必自己一定是死了吧……

“你没有死!”

忽而,一位红色道人模样的人从天而降,看着孟姜,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是谁?你认得我?”

红色道人,便是陆鬼仙。

陆鬼仙点点头,“你叫孟姜,是那陈县女子,本道是阴曹判官,记录凡人一生阳德的。”

“阴曹判官……我果然是死了吗……”孟姜喃喃道。

“不,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是本道救了你!”

孟姜惊讶地抬头:“仙道为何救我?我已生无可恋,只求一死!”

陆鬼仙惭愧地说道:“你的遭遇也有本道的疏忽,放任你不管,怕是多半你会变成怨灵,不得超生,本道救下你,也是为此。”

“若是如此,道长不必费心了,孟㛨一心寻思,尽早摆脱痛苦!”

陆鬼仙叹出一口气,“也罢,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拦你,只是最后你可愿再见你的婆婆母亲一面?”

闻言,孟姜呆呆的抬起头,不敢相信陆鬼仙所说:“仙道可有办法让我再见婆婆与母亲?”

“恩,你跟我来。”

陆鬼仙带着孟姜走在黄泉之路上,前往阎罗所在之地,希望阎罗能够网开一面,让孟姜看她的婆婆和母亲最后一面。

黄泉路上,孟姜问:“仙道,母亲和婆婆尚在地府之中吗?”

陆鬼仙点点头,“凡人身死,魂魄进入黄泉,再走到地府,会途径许多地方,到投胎那时是非常漫长的,所以不必担心,你的婆婆和母亲应该还在地府。”

“多谢仙道!”

“恩”,陆鬼仙多少还是有些自责的,虽然他不插手事情也不一定如何发展,但孟姜的遭遇,和陆鬼仙的出手也有息息相关的,所以,陆鬼仙觉得自己亏欠孟姜这个凡间女子。

沿途有许多鬼魂慢慢的朝前走,他们的神情空洞,面目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失去了记忆一般,变成了傀儡。

“凡人死后,肉体留在凡间,灵魂来往阴曹,肉体与灵魂分离就像树木剥去树皮一般痛苦,所以来到黄泉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只会下意识的往前走,而前方,有阎罗根据他们阳世的作为,决定他们是留在阴曹,还是去往投胎。”

在陆鬼仙的法力下,顷刻间,孟姜已经到了数千里的黄泉路尽头,而后他们到达了阎罗所在之处。

阎罗听闻孟姜遭遇,甚是动容,但还是决然的说道:“我知你为人辛苦,但天道有循,你是不能见你的母亲和婆婆的!”

孟姜一听急上心头,“求求您!请让我见一见婆婆和母亲吧!这样孟㛨也能死而无憾了!”

陆鬼仙也上前道:“阎罗大人,能否通融呢,我已答应孟㛨,准许她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和婆婆!”

阎罗威严显现,黝黑的面目显得恐怖!“大胆!陆判!此事岂能答应!”

“大人!”陆鬼仙慌忙跪下。

“不必多言!”阎罗背过手去,转即说道:“虽然你不可以见你的母亲与婆婆,但是你可以见到自己的夫君陈充,孟㛨,你可愿意?”

闻言,孟姜再次燃起了希望,本以为夫君已经死去三年,不可能再次见到,没想到还可以看到夫君,孟姜怎么会不激动!

“你别高兴太早!”阎罗沉声说道:“虽然我答应你可以看到你的夫君,但不是现在,你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年之后,才能看到陈充!”

“什么?四十九年……”

陆鬼仙同样抬起头看向阎罗,他似乎知道了阎罗的意思。

“没错,这四十九年期间,你必须为地府做事,在三途河旁的奈何桥边为每一个魂魄送上忘魂汤,你可愿意?”

“我愿意!”孟姜毫不犹豫回答道。

“如此甚好~”说罢,阎罗便消失不见。

从此,孟姜作为一个未死之人,在三途河边支起了一个土棚,为每一个经过奈何桥的灵魂送上忘魂汤。

忘魂汤,由忘情水,彼岸花花粉,七情泪,黄泉水,秽土所制,魂魄喝下便能忘记前世记忆,凡人喝下会受到极大的痛苦之后死去,而后魂魄将会忘记一切生前之事。

四十九年,孟姜需要守在阴暗的地府四十九年,熬制忘魂汤,好在魂魄意识薄弱,只要递给他们忘魂汤,他们就会老实的喝下,然后忘记一切。

……

许久之后,大概四十九年后的一天,孟姜凡人之躯早已年过花甲,不是当年陈县美丽的孟姜。

她一直在等着,等着四十九年的到来。

“四十九年了,差不多了吧……咳咳……”孟姜自语道,她的声音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当年在长城已经哭得沙哑。

她捂住胸口,早已忘记了当年的痛苦。

就在这时,阎罗和陆鬼仙一同降临奈何桥边,将一个魂魄拦了下来,然后阎罗看向孟姜:“孟㛨,你的夫君,陈充,他在这里”

“这里?”孟姜惊疑地看过去,发现阎罗拦下的是一个同样年过花甲的老人,她问道:“阎罗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陆鬼仙心痛地指着那个花甲老人的魂魄说道:“孟姜,这就是你的夫君!他并没有死于52年前,而是在几月前才身死魂去的,如今走过长长的黄泉之路,才到了这里!”

孟姜大惊!瘦弱的身子移动了几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姜又哭了,她的眼泪落进奈何桥下,"我的夫君他那时没有死……他们告诉我他死了……!"

“没错,他没有死”,阎罗说道:“相反,他不仅没有死,而且早在53年前便改姓孙氏,拜南阳郡守为师,其后被郡守看中选作女婿,秦始皇更是派他前往长城督造,你所遭遇的那场长城崩塌之事,只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督造不力而故意造成的意外,那之后,他荣升南阳郡守女婿,南阳郡郡守死后,他便是新一任郡守!”

“如今他阳寿已尽,便是你看到的这般模样。”

陆鬼仙紧张的看着孟姜,他不知道那个曾在长城下哭天喊地的孟姜,如今听到这些会做出什么举动。

可是出乎意料的,孟姜她向前几步,来到老弱的魂魄身边,说道:“你记得我吗?”

魂魄没有反应,像陆鬼仙曾说,魂魄早已是没有意识的状态了。

“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陈县吗?”

“你还记得你的母亲,我的婆婆吗?”

“你可曾想过我?”

“你可知道我为了你苦等了四十九年……”

孟姜枯黄的双手想要去触摸魂魄,可是魂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孟姜的双手在颤抖,她想哭,可是眼泪却不出来了。

孟姜的眼泪不会出来了。

“让他走吧。”说罢,孟姜走下了奈何桥。

阎罗放开了陈充的魂魄,魂魄规规矩矩地继续沿着路往前走,虽然缓慢,但一步也不犹豫。

孟姜拿起一碗忘魂汤,看着忘魂汤中映出自己的老态,不由痴痴一笑:“这世间的情,也不过是一碗水罢了……”

说罢,喝下忘魂汤!

陆鬼仙和阎罗看着孟姜,都没有出手阻拦,他们知道,孟姜凡事已了,或许忘却,对她才是解脱!

凡人喝下忘魂汤,必会深受折磨而死,然后忘记一切!

孟姜痛哭的倒在地上,手掌抓住奈何桥头的栏杆,痛啊!这痛才有多大!痛啊!这痛抵得过四十九年?

这痛!也不过如此!

忘记吧!我不愿再去想起!只有忘记!才能解脱!

忘记!

……

须臾之后,老妇的魂魄颤巍巍站起身来,她抬头看向这阴暗的地方,一个个魂魄慢悠悠从桥的这边走到那边,每一个都没有痛苦的神色,显得十分安详。

她看向两个不一样的人,问道:“我是谁?”

桥上,阎罗回答道:“你叫孟婆,以后便在这里,让每一个魂魄忘去他们的过往……”

                    ——白翊

这世间的情,不过是一碗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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