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winter)
我叫简,我经常会在半夜里醒来,看一看窗外漆黑的天空,好像永远没有星星与月亮的天空。或者彻夜不睡,就在床上躺着,回顾自己的一生,仿佛明天就要死去,悄无声息地,可是当光线透过我那厚厚的窗帘洒进这个宛若棺材的房间,我往往能感受到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那么轻却那么有力,仿佛是在与我脑子里各种死亡的想法对抗,在我活着的每一天,我会知道,他们赢了。我不知道我希望谁会赢,我只是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无所谓于谁会赢,这只关乎于我会生活在哪个世界,亦或是,轻飘飘地存在于哪个世界。我不知道你们,偶然看到这篇文章的你们,是否会有这种感受,似乎自己的灵魂存在于天空,漠不关心地看着大家所谓真实世界的自己,在和别人聊天微笑、看书写字,做着一切大家觉得对的事情。发现自己还活着的很多个凌晨,我会轻悄悄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像一只在黑夜中潜行的猫,然后进入那个我的躯壳每天都要生存的那个世界,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会发现,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安静,仿佛能听到树木青草的呼吸声,还有睡梦中的人们的灵魂偷偷跑出来的脚步声,只有在这个时候,我的灵魂会从天上下来,和我的躯壳合为一体,让我的脑子处于暂时的休战期,也许是死亡也许是活着,but who cares?只有这个时候,我能感受到自己真正的人格,不想要说话不想要微笑不想要合群。这个时候的天空会有一点点亮光,我在地面穿行,听白天时候听不到的声音,白天时候太过喧哗,有太多的假面,生意桌子上的杯光剑影,陌生人之间的吹捧奉承,所谓“朋友”之间的虚伪微笑,每个人都在当着别人希望自己当的人,每个人都在清晨带上面具,梳洗打扮,出门,在这个世界跳起华丽的舞蹈,这个时候我听不到灵魂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灵魂是如我的一样飘荡在天空,亦或是藏进某个黑暗的不知名的角落,我的躯壳能听到很多声音,然而,我的灵魂所在处一片静寂。
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孤僻和奇怪的孩子,尽管我的躯壳已经在努力尝试进入他们所说的成年人的世界,就因为我会彻夜不睡和我的意识对话,有时候我们意见不合会吵架,有时候我会听他的有时候不会,就因为我会在凌晨出门听青草树木说话,有时候我会加入他们有时候不会,就因为我会听到即将被杀的小动物的呼救声哭泣声,有时候......不,我往往不会拯救他们,因为害怕,害怕那些看起来一脸和善的大人。好像人们只会相信他们肉眼能够看到的东西,而他们的眼睛和心灵又太过浑浊,所以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很少,往往又是一些不太美丽的东西,而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整个世界了,而他们也以为自己了解了整个世界,其他的他们看不到的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不存在的,所以能够看到这些的心灵无邪的小孩子便被不理解和批评,最终的最终,每一个小孩子便也长成了糟糕的大人。而我呢?我想我也是一个糟糕的大人,我的意识讨厌我这个糟糕的大人所以会在白天的时候离开我,冷眼看着我做所有大人眼里正确的事,只有在晚上会回来,和我吵架对我冷嘲热讽,我会告诉他我很无奈,我要生存下去必须要这么做,他说,那一定要生存吗?一如既往地嘲讽的语气。我以为的暂时的休战结束了,又开始了生存与死亡的战争。
也经常有人会在我的身后叹息,叹息着我的身世,我所经历的一切,然后流露出他们的同情,说可怜的孩子。相比于那些在家人面前冷眼看我说我不懂礼貌过于自我的那些大人,我更讨厌那些用自身廉价而虚伪的同情企图换我几滴眼泪的大人。眼泪?一种我经常能够看到但是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的东西。在我的爸爸去世时我见到了太多的眼泪听到了太多的哭声,也有笑声,在那一次意外当天,在我的爸爸的尸体还未凉透,在哭声中我清晰地听到了那些笑声,因为从已经去世的爸爸口袋里掏出的一些东西,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变成厉鬼,让那些人永远无法安睡,可实际上,十二岁的我,在当时,只是愣在那里看着他们哭看着那些人笑,只是愣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笑。于是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孩子真不孝顺,爸爸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就愣在那里,听着,意识开始慢慢往上漂浮,直到天空,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的天空,唯一存在的,只有一片虚无。我想,我的意识和我的躯壳便是那个时候开始分离的吧,困扰我十年并将继续困扰下去的战争,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