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对自己的要求是,做事就竭尽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这和自己的经历有关系。
从小成绩不错,但却在中学毕业后,未依照自己的理想继续进入高等学府学习,而是服从父母的意志,早早地进入了可以令人温饱、不能给人梦想的M公司工作。
2003年8月15日,新单位报到日,我被人事部门的人带领着来到部门,办公室里大约有8个人,分坐在房间的两边。我被领到一位40多岁、体型偏瘦、白衬衫黑裤子(标准的马列老太太打扮)女干部模样的人桌前,“周部长,我来报到……”我怯怯地说。“额,晓得,人事昨天已经说过了。”她头都没抬,眼睛落在面前摆着的一份资料上面。“你还是考虑下吧,如果有其他单位可以去最好。”我的脸瞬间红透了,我的这份工作是妈妈拜托以前的老领导,托关系在人劳部门给我谋来的,在那之前我连这个职业的名字都从没听说过。“……嗯,我想好了的,我就觉得这合适。”我紧张地心提到了嗓子眼,声调不自觉地起伏抖动。“你的条件,差得远哟,又不是科班生,能力水平也不行,我看在**总的面子上,只有把你收下,很让我为难的呢,既然你一定要,来了就要……”女干部喋喋不休地当着我未来的同事们教育着我,我在8双眼睛的注视中别扭地杵在那里,我要怎么样才能把脚下的水磨石地板挖个洞,然后让自己立即钻进去呢。
不论初见怎么样尴尬,从这一天起,我算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我牢牢记住妈妈说的话“要腿勤脚勤嘴巴勤”,放下了自己曾经自诩为“文艺青年”的身段,在单位给同事端茶递水、为办公室打扫卫生。工作上从头学起,积极跑现场、主动盘库存、盘设备、复印凭证资料,完成每一个同事交代的任务,还主动地询问大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甚至还帮助同事给他家小孩子抄录作文、帮同事打字抄稿子,努力扮演着一个积极上进青年人该有的模样。
我没有专业知识基础,甚至连会计科目的借贷方向都搞不清楚,每次向那些老同事请教,他们都支支吾吾,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我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方面他们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另一方面他们更是从内心里瞧不起我这个关系户。特别是有一位大姐,本科毕业,取得了一级建造师、资产评估师、注册税务师等等资格,因此特别自信,常常不经意间流露自己的优越感,说话不免刻薄,遇到一个问题,如果我提出了与她不同的观念,她总会不分场合、语调高昂地说“你,懂不懂哟!”每当这种时候,我的内心总会荡起一阵涟漪,酸楚、疼痛的感觉同时袭来“总有一天,我要超越你!”我在心里默默地发誓。
后来的日子里,在那样的工作环境里,我只能依靠自己,读书、听课、记笔记、做练习题成为了业余的主要生活,我从认识会计科目、编制会计分录开始学起,利用几年时间自学了会计专业专科、本科学历,考取了会计师、心理咨询师职称和资格。我认真地完成部门领导交待的每一次任务,尽心竭力地去搜集资料、在现场时使用各种方法努力挖掘线索、精心雕琢每一份专业报告,我对自己不断地提出高标准,事事力求完美,每一次的任务都尽量做到了自认为的最好。我从不给领导撂担子、摆脸色,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管有多难,我都想办法克服困难,熬更守夜、不吃不喝地完成好,用那位大姐的话说“像打了鸡血一样”。
我的成长和付出,有目共睹。十几年过去了,我从非科班小白变成了领导眼中部门的支柱、同事眼中嫉妒的对象,连续N年在部门年终绩效评比中取得第一名,有可能不是因先天学历不足的影响,事业上早就已经更上一层楼了!那位大姐从单位原来的专业骨干变成了老油条,依然几十年如一日的说话刻薄,“领导只信任你,别人做的,他哪里放心呀。”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我的人生就会像西西弗斯,他被众神惩罚,把一块巨石推到山顶,但石头刚推上去就又滚下来,于是他再推上去。我陷在自己编织的自卑和嫉妒中,一如既往、奋勇向前,就算事业已经基本顶住了天花板,依然怀着一份精益求精的情怀,去推动“那块不断推上去又滚下山的石头”,为了当初被人瞧不起的眼神、为了超越那些曾经刺痛过自己的人,无限循环,周而复始。
但是,2019年5月15日发生的事,像极了生命的一次全新转折!
“从B超情况来看,这个长相不是太好,肿块与纤维呈纵向生长态势。”我坐在一位30岁左右、戴着眼镜,看着很精干的医生对面,一头雾水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的医学术语。“疑似恶性,需要活检,你怎么决定?”她说完这句话,双眼期待地、同情地望着我。
脚底一股冷意直送丹田,脑袋一片空白,思想可能停顿了N秒,终于我恢复了思考。我听懂了,我生病了,在一天前的体检中查出右侧乳腺疑似存在恶性肿瘤,现在医生正征求我的意见是否要做活检,准确地检查出是恶性还是良性、恶性的程度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理智恢复后,我内心平静地竟然毫无波澜,没有狗血剧中的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也没有任何的惊恐和慌张、更没有想过找朋友亲人去哭诉需求安抚。内心反复闪过的念头:我有年迈的父母和尚未成年的孩子,他们需要我照顾,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尽早检查尽早有个结果,如果不是就皆大欢喜。如果是的话,实在不行再换个医院确诊确诊,然后该咋治咋治吧!?
“我做活检。”我沉着地告诉医生,我感到她看我的眼神感觉都变得慈祥了:“你需要和家人商量吗?”“不用,早知道早治疗吧,逃是逃不掉的。”
后面的一切,办理入院手续、等待活检穿刺术前的检查、做完活检穿刺,都像走程序一样,我像个旁观者般,仿佛灵魂附着在其他人的身体上,麻木地完成了整个过程。活检穿刺手术完成,我给老公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他像安慰自己似的安慰我“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是的,我也觉得一定会没事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疾病时,能如此平静。是坚强?是勇敢?还是麻木?我想可能因为从小父母的严格管教,基本没有撒娇的机会,慢慢地我学会了自己应对一切、独自承担一切……
差点儿忘了,在那个决定性的瞬间,我脑袋里还模糊地飘过一丝意识,生活以生命做代价向我呐喊:你不是西西弗,你无需接受众神的惩罚,请放下那块石头吧!善待自己,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