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工老黄

        校园里,出现最多的身影却是老黄。晨雾未歇,凉风习习,七八个星天外,“呱呱呱”蛙声一片。一辆三轮小车,抖呀抖得抖入校园。食堂边,昨夜厨房垃圾车过后,清理剩菜残羹渣滓沫的人,是老黄;校园的墙边,拔去株株野草的人,是老黄;垃圾桶上污渍,用木纤维抹布擦洗的人,是老黄。

        老黄常着蓝短袖,敞开衣襟,露出紫色的胸膛和厚厚的肚腩,骑着老黄的座骑——锈迹斑驳的三轮斗车,巡查校园,清扫卫生。车上载着老黄的装备:一大水桶一铁畚箕一大扫帚而已。

       阳光朦朦胧胧,穿过遥远的时空,来到这座城市,城里人沉醉梦乡。空气中,弥漫各种花草的芳香,青枝绿叶挂满晶圆的清露。校门口,蓝色的身影提着一把扫帚:帚柄笔直,帚底宽大,金黄的帚针根根扎实有力。老黄把一地的落叶和尘土扫成一堆,扫进畚箕,倒入垃圾桶。校门口的路面由是整洁一新,迎接即将到来的师生。汽车的眼淡漠地注视前方,青春的少年径入校门,甚至有学生朝老黄的斗笠吐痰。也许人们不在乎,在一些狂风肆虐,大雨磅礴,枝条横飞,落叶扑簌的日子,学生的自行车被大风刮倒,一辆辆纠缠在一起。是老黄冒着大雨把那些刮倒的自行车,一辆辆搬起。

       每天上午第二节课起,老黄似精准的闹钟,陆续出现在各个办公室。老黄用扫帚把垃圾桶旁的果皮与纸张扫入畚箕,再倒入垃圾桶的垃圾袋里,然后把这个小袋子装入外面老黄带来的巨大的垃圾袋中。清理后的办公室,空气也明净了许多。这样的事情,老黄一个人要从一楼,默默地清理到五楼,约四十个办公室。其间不见其休息,额头汗渍隐隐,身上衣服湿透。周而复始,一天又天天,一年又一年。平凡单调辛苦的清洁工作,老黄一干就是五年。老师们埋头改作业备课时很辛苦,可老黄上上下下,忙忙碌碌也很辛苦。谁说学校的成绩离得开清洁工,在国外,清洁工的工资很高,校园里师生都会与之亲切招呼。

       老黄也是校园的花草养护使者。春夏之交,阳光充足,雨水充沛,植物疯长。冬青桀骜不驯,总有几支窜出来,在风中飞扬跋扈。老黄拿起巨大的铁剪子,咔嚓咔嚓地剪去冒头的枝条,冬青便像漂亮的绿色的张开大伞,整整齐齐地挺立在教学楼前。时常有调皮的学生在花圃的草坪草上踩呀踩的,把草坪踩秃了,裸露黄泥土如同谢顶的脑门,又像老太婆没牙的嘴巴。老黄推来一车的细泥沙,舀出细泥沙,细细地轻轻地洒在光秃秃的草坪上。有老师在楼上劝说:“泥沙盖在草坪上,下面的草不透气,会被闷死的。你把这块地围起来,没人踩,过段时间,草就会长出来的。”一向沉默的老黄,这时却断然而又坚定说:“不会的。”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小草悄悄地钻出地面,嫩嫩的,绿绿的,在风中舒展纤细柔软的身子。

       在学校西南角,一截小矮墙和一间污渍满墙的小矮房,联结构成全校一千多师生的垃圾堆放区,也是老黄的工作区和办公室。老黄是这一工作区的唯一员工,兼办公室主任。高大的树木几遮住阳光,此处有些阴暗,老厕所就在它旁边。暴雨时,不仅脏,而且臭。在学生来倒垃圾,老黄在时,会说:“给我。”老黄接过垃圾桶,高高举起,倒入垃圾区。如果桶很脏,老黄会帮学生冲洗干净,让学生带回。垃圾分类运动轰轰烈烈,但分类后的垃圾,一倒后又不分彼此,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不分高下,难分难舍。光荣的分类任务又交给了老黄,这可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拿着老师发下的印着水果、纸、易拉罐等色彩明丽的干净卫生的图片,做一做垃圾分类的游戏,比一比哪个小朋友的记忆力好,分得对,谁最聪明。老黄从成堆成堆的垃圾中,先挑出可回收的草稿纸、被丢弃的书本、空的塑料瓶等,脏的塑料瓶还要冲洗干净,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捆扎,放入小房间。再把不可回收的垃圾,一车车运出去。听说老黄的办公室,本已收集好一房间的纸、书本、塑料瓶等,这也是学校对老黄微薄工资的弥补。可有一天,老黄办公室的门被撬了,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了。大家知道了很愤怒,猜测是谁干的,劝老黄去查监控。老黄沉吟了一下,却说:”算了算了。都是自己学堂的人,查出来,他也不好做人。”大家也就愤愤不平几句,又因事不关己,个个高高挂起,直说老黄这人太老实了,脾气太好了,怪不得会吃亏,然后的然后,都淡忘了,很快地没人提起了。

        只希望,这世界让勤劳善良者过得幸福,让宽厚老实者受人尊敬。不要让善良者受尽欺压,不要让宽厚者失去耐心,不要让退让者无路可走。只希望偷盗者忏悔,贪婪者勿诋毁,嚣张者勿妄为。只希望,剑拔弩张的社会里,人们能知道,是因为有很多像老黄这样的人,才让世界多了一些干净,多了一丝温暖,多了一份美好,多了许多留恋。

                                                                                 20210629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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