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拈来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写情爱呢,因为我们信手拈来、随处可见的,就是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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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还是纸。字还是句。文还是段。我,还是你。
每一天我都在想,于我而言的这个世界该是什么,又会是什么,然后就在现在,它又是什么。
很多人都说我是个疯子,该被关到精神病院里,疯子就该待在疯子该待的地方。
疯子就该待在疯子该待的地方,是啊。这是他们供奉的真理,也是从另一个角落里钻出来的我自己。
我的胡言乱语,我的奢望,我眼里的那个太阳。永远都不会长到第二个人的心里。
想到这些,总有什么在隐隐作痛。我跪在地上,跪在这间拉上了窗帘,一片死寂和酒臭的屋子里。
等我迟缓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才想起房间里没有镜子。我不知道虱子会不会乐意在我头顶做个窝。
不过我能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确实应该是狼狈至极的。
有什么东西悄悄裂开了。就在那一瞬间,狠狠地落到地上,刺进肉里,扎得生疼。
我分不清痛的到底是什么。甚至分不清痛的人是不是我。
谁都想给我一片救赎,最后给了我一点不可救药的药。那么一点点的,少得可怜的同情。廉价,反胃。令人作呕。
起初我还会与人争论,声嘶力竭地吼着一点什么。我没有疯。我想看那个绿色的月亮。我在写书而已,我只想记录。
等这些话说得多了,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厌烦。何况那些其他人会不腻呢。
算了。
人能不能分得清幻觉?
第一次听见那声猫叫的时候,我能告诉自己,墙上的头发和那只蓝眼珠的猫是假的。脑子里的脸谱也是假的。甚至于我的痛苦,那些生理上的不适,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假的。
但是到了后来,当那些叫声刻到脑子里,回响在所有的空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了。也就在那恍惚的时段里,任由它抓烂我的脾肺。
疯子应该待在疯子该待的地方,所以我在这里。
疯子该待在疯子该待的地方,那么为什么我在这里。
“是你要来救我,我的……困惑……还是我要在这里厮磨……求……求什么……不得……求什么……不得?”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得上诗,想写就写了,念着念着,却只能眯眯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一只快要没水的笔和一本满是水渍的本子,靠着那张大桌子,蜷在角落里,迷茫地看着我根本看不见的东西,然后困意袭来,一点点地睡去。
有什么在告诉我,我在失去。可我又抓不住任何的,该有的什么。甚至于那种感觉,我只能用“什么”这两个指意不明的字来讲述。
太多的一瞬间了。在我这糟糕的大半生里,有很多来不及记得清楚就变成了一瞬间的一瞬间。我成了一个失败的叙述者,渐渐冷静下来,思路却依然不能变得清晰。
起初我痛恨那种无力感,到后来也只有无力感。谁未曾苦苦挣扎,至是到了最后,还是有那样一批人,在崩溃中濒死,最后反而平静地合上眼。
有时候我看着我身边的人,作家,教师,公务员,清洁工,快递员,学生。
出双入对的,或者渴望于出双入对的。
有人反复询问应该先成家还是先立业。有人反复在庙里求个男孩子,也有人搭了根皮条,扯着楼下楼上的男男女女们。
一开始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写情爱谈情爱呢。
有时候侃侃而谈,有时候又换了一副面孔去不屑它。
直到一次看着别人的爱情文章忽然恍然大悟,因为我们信手拈来、随处可见的,就是情爱。
再怎样,它就在那里。还由得我们吗?
也有人花了一生都没弄明白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多少有自知之明的正常人敢说上一句——其实我都懂。
这装作理解世间一切的样子。会不会觉得累呢?
我很想咄咄逼人地问。问那些指着我的脊梁骨大肆放言的人,但不会有这个机会。我已经没了任何与世抗争的力气。
连我自己都斗不过了。以前想着该怎样剖开自己,把那些丑陋的什么拿来凝成一篇华章,后来惊觉自己的愚钝,就此颓唐作罢。一落千丈。
以苦痛作诗作歌。总不会有太多好下场的。
我在求什么而不得。
直至现在,直至我分不清生与死,我都在求一个答案。可我不能了。我已经无法再找得到我想要的什么。
思及这些,又不觉有什么还该记下的东西了。记叙的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我学着那些人开始提醒自己,你就是个疯子。
我想忘,连自己一起忘。
但我在骗自己。
如果真想忘掉点什么,怎会写下来给自己能够重新忆起的机会。
我想选点什么。但我选不出来。笔还是纸。字还是句。文还是段。我,还是你。
我什么都选不出来。什么也都不能说得完整。
可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许仙
不快乐的东西有很多,快乐的却都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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