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桃花盛
我第一次见到大力是在一个春日的下午,校园里的樱花正应季地绽放出甜腻而颓靡的味道。她从实验室探出半个头来,用醇厚的普通话问我:“同学找谁呀?”那一次是我代替班长去取一块活动用的蛋糕。
见到她的一刹那有片刻失神。在四下无人的走廊里,在夕阳残照的余温里,我听到自己机械的呼吸声和某种尘埃落定般的雀跃。
在说明来意后,她将我指向某间关闭的实验间说道:“去吧,就在那里,找不着跟我说,我带你去。”我木然地点点头,心里直盼着她能亲自领我去,于是只好又摇摇头。她被逗笑了,遂取下头上的帽子引我向前走去。
取好蛋糕,她将我送至走廊尽头的楼梯处,用手指了指安全门:“我们楼里的电梯每天四点半就停了,你还是走楼梯下去吧。”我顿了顿,开口道:“我第一次来你们学院楼,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能带我到门口吗?”她又朝我随意笑了笑,露出齐整的牙齿与唇边梨涡,一边解实验服的钮扣一边跟我说:“真是拿你没辙,走吧,送你到学院西面的门口。”
事到如今我已经记不起与她初识的那个下午我们究竟聊了些什么,内容晦涩或者趣味盎然,却始终记得逆光中她清晰的侧颜,乌黑顺滑的短发滑过耳垂,挺拔微翘的鼻尖上缀有一粒黑色小痣,还有隐藏在格子衬衫领口后的细长颈项。它们在春天仿佛带着一股百里香的气息,在逐渐缠绕我、俘获我。
迈向大路的那一刻我鼓起勇气问出了那句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恰好我有一个同乡也在你们学院的食品系,想问问看你们会不会认识。”她状似不经意地回头说道:“叫我大力吧,直接校内搜索就好。”我试图压抑住紊乱的呼吸并缓缓向前走去,偷偷回首才发现她已快步离开。记忆中,她的背影修长瘦削,腿型很好,长而笔直,黑色铅笔裤搭了一双高帮的马丁靴。于是脑子里登时浑浑噩噩,一点也记不清来时的方向。只能凭直觉朝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那天的晚课一结束,我便迫不及待地冲回宿舍打开电脑,登录上校内再依言搜索大力的名字。屏幕上,她的双眼被无限放大。黑白基调,睫毛蜷曲浓密,幽深的瞳孔清浅明亮。我却突然有种羞耻感,仿佛窥见了其中的某种先机。好友申请迟迟未点击发出,额心渐渐渗出汗来。心下有所顾忌,却还是紧握鼠标不愿意离开她的主页。
隔壁床的信子用手指戳戳我:“我看你已经盯着屏幕看了快十分钟,到底是谁的眼睛这么吸引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食指却轻叩了鼠标。弹窗跳出来的那一刻,终于呼出一口压抑半天的浊气,回首答道:“一个陌生人吧。”
新叶始初妆
第一次见到林潇菲的时候,我正在为毕业论文头疼。那天早上自六点起我就坐在实验室的电脑前没有停止过。除了图书馆借来的文献,导师还要求我们从很多国外权威网站上收集可用的数据作为支撑。更要命的是,还有两个月GRE就要来了,而我连完整的一套试题都未完成过。
直到那天下午,林潇菲在走廊里带出的动静突然叩响了我某根迟钝已久的神经,关于论文中核心的论述即刻喷薄而出。正巧被加了校内好友,于是决定要感谢这个给我带来灵感的小孩儿。
第一次和潇菲约见是在校外的烧烤摊。作为一个纯正的北方人,本人平时就好酒肉。尽管周一梁一再担心我干瘦的身板儿迟早有一天也会被脂肪撑起,但我却毫不在意,仍旧纵情恣意地满足口腹之欲。
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借着月光和酒精聊了很多。这个有点腼腆有点迟钝的小孩儿居然能和我有这么多共同话题,不仅让我就着两盘拍黄瓜灌完了一瓶二锅头,还轻易地就拍胸脯保证要带她参加一场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