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黄昏,郊游回来正在收拾东西的琳听到电话响了,是坤:“明天凌傲要来,你O不OK?。琳淡然的回答:“随时欢迎,好几年没见了。”电话里坤传来爽朗的笑声:“好,外面的饭吃烦了,在家里随意做点家常菜吧,你老公必须坐陪啊。”三十年的交情,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无需多言,坤是担心琳还没有放下往事,琳那份淡然不是装的,他也就轻松了。坤亦兄亦友,这些年一直在她的生活里,从未消失,他说过会守她一辈子,他做到了。琳望向窗外,树影绰绰,叶子亦不是绿中带黄,繁花也都凋落,春景已过。
琳、凌傲、坤生活在东北一个山青水秀的小城市,四面环山,中间是一条小河,风景优美,只是冬天太长,他们的童年是上山采野果,河里抓蝲蛄,自由的天地无忧的放养。冬天里银装素裹他们玩儿冰花,秋天的五花山景他们满山疯跑,春天金达莱花开满山。那是一个童话世界,天然大氧吧,无论走出多远,那座小城都让他们魂牵梦绕,因为他们的根在那里。
他们是高中同学,开学第一天,当凌傲出现在教室里,琳的眼睛就定格了,他好像从画里走出来,俊美非凡,仪表堂堂,文质杉杉,唇红齿白,他的眼睛像天上的繁星,他的笑容潇洒邪魅。他喜欢唱歌,声音像极了张学友,他喜欢汪国真的诗集。并仿着写了一集,琳经常偷偷翻看,被这些文字深深吸引,从此少女怀春,含情脉脉,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所到之处,必有一双眼睛跟随,却从不肯把心事说与他,只是默默关注,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还在躲猫猫。他们的父亲都在政府工作,琳为此很高兴,她觉得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
然而,他并不喜欢她这款的大女孩,他喜欢娇嘀玲珑的小女孩, 她看着他一次次的苦恋,陪他伤心难过,她很想告诉他,那些女孩并不比我好啊,我更爱你!为什么你不回头看看,我一直在你身后。那是92年,凌傲去省城看女友,琳追到火车站把身上仅有的钱塞给他。火车启动,琳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挥挥手。
她十八岁生日会上,他送了个礼物,她视若珍宝,是个礼品盒里面有个小兔子,她里里外外翻遍了,没有找到一点关于爱的文字,哪怕暧昧也没有。之后的十年里,这个小兔子陪她飘泊打拼,她时常对着它说话。直到结婚前,她才狠心扔掉。
高中毕业了,凌傲没有继续念大学,而是去了银行工作,琳去了北京,凌傲来送她,在火车上琳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开车前他走了,她真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说一句我喜欢你,她希望他没有下车,此刻他就藏在后面的座位上,琳跟自己说,只要他出现,她会放弃北京留在他身边,但是他没有,一路上都是琳的眼泪。
98年,凌傲突然来北京找她,他说:“我们结婚吧”琳哭倒在他怀里,琳在北京根基未稳,不能解决他的工作,琳说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不能安排好你,我就结束这里的一切,跟你回家过简单的日子。他离开北京的时候,琳买了很多礼物给他的家人,还把几年存款给了他,满心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之后琳拼命挣钱,为了一份合同她甚至跟踪了甲方半个月,甲方盖章签字的时候笑着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丫头,拿了这份合同的提成,琳又借了一些钱在北京买了房子,就在她满心憧憬他们未来的家,收到的却是他结婚的消息,琳在电话里问他:“为什么”,电话里他长久的沉默,没有任何解释,哪怕一句对不起。那一年的秋天,琳觉得分外的萧瑟和寒冷。
之后的几年里,琳听说他开始打老婆,他辞职去山东开了家饭店,他离婚了,过了几年又再婚,婆媳不合,闹的不可开交,最后妻子起诉他,他又离婚了。从此他更加沉默寡言,甚至躲着不见人.........
第二天太阳很好,琳把家里的被子都晒出去,小院里夏意正浓,石榴花开了,去年长满葫芦的藤却死了,满院子的喜鹊叽叽喳喳的甚是好听。坤的微信来了,说已经接到凌傲。琳的老公是个特别好客的人,喜欢喝两口,却不贪杯,十八年婚姻,琳从没见他醉酒出洋相,这对于东北长大的琳来说,从小见惯了撒酒疯出洋相的男人,很欣赏他的这份稳重。
菜刚备好,他们也到了,凌傲胖了很多,当年的灵气和才华尽散,躲闪的眼神,头发也几乎没有了,命运多舛,容颜已改,生活太残酷了。三个人毕竟有着共同成长的回忆,没多久气氛温暖和谐。聊到初中时代的琳的打扮,她感觉当年的叛逆无法直视,索性全忘了,她玩笑着问老公:“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老公正在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凌傲悠悠接语:“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旁边两个人哄笑,这句话只有琳听的懂,这是属于青春的回忆,也是一个交代,他曾经说过,我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你。
那夜,琳发短信给弟弟:“我不恨他,当年的痴傻,才是最真实可爱的自己,当年无处安放的青春,也算是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早就放下了”。夜空几颗星星若隐若现,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2019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