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阳顾,阡下曲流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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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铃铃——”有客人来了,我循声望去,忆涵阁的木制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似乎有些狼狈,白色球鞋沾满了泥水,白衣的下摆也被溅上了泥点,伴随她的进入还有一阵冷风,冷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踉跄的扑倒在吧台上,“给我来杯‘解忧’” “好的小姐,但我们忆涵阁的规矩……您需要交换一个故事”面前的这位怔了一下,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无力的微笑。“这个故事似乎有些太长了,长到我甚至不知从何讲起……”

曲若溪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七岁那年,他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窗外,明明很小的年纪眼神却似乎有说不完的悲伤,轻轻触碰便会不断倾注出来,而那双眸子在看到她和妈妈后一腔悲怆竟忽的转变为愤怒,她的心在那刻紧了一下,握住妈妈的手似乎渗出汗珠。她想当时的他是恨的,认为是她和她的妈妈抢了他的爸爸。

妈妈总是跟她说她没有爸爸,而因此她也一直跟着妈妈姓白,但小时候的若溪总是会听到以前的家周围的风言风语,“白家那个姑娘她爹啊跟别的女人跑了一早就……不要她们娘俩了!”

起初她还会问妈妈是不是爸爸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但是每次看到妈妈隐忍的表情和跑出去冲周围邻居咆哮的样子便噤了声,从此爸爸在她的生命中便再也没有过提及。

直到有一天早上妈妈早早就起来穿上了平时一直不舍得穿的白色连衣裙,化了妆还喷了香水,不停的问“若溪啊看看妈妈这样穿好不好看呀?”一脸的幸福与期待,曲若溪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微微一笑“恩挺美的。”

这时“滴滴--”楼下传来骑车鸣笛的声音,随后妈妈牵着她带上小包就匆匆忙忙下了楼,鸣笛的是一辆奔驰,见到她和妈妈下楼,司机走了下来为我们打开车门道了声:“夫人好。”

他的称呼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看妈妈却是欣然接受了点了点头带我上了车,那时的她才明白妈妈找了新的男人。

当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跟着妈妈坐着车子一路来到了一栋奢华的别墅前,曲若溪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房子,小小的她紧抓着妈妈的手,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而在这时候她看到在一个窗边原本在弹钢琴的男孩停下了手,看着窗外的她们。

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懂得喜欢,可是在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她竟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孩子,以至于她忽视了他眼中浓浓的恨意。

至此以后,曲若溪成了顾阳身后的一个“小尾巴”,顾阳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的新爸爸对她非常好,会给她买各种零食和各种玩具,好到有时候她几乎忘记了这不是自己的亲爸爸。

每当她收到礼物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敲响顾阳的门,顾阳比她大一岁,她会欢天喜地的拿着她认为好的东西喊着“阳哥哥,阳哥哥,我给你带好东西来啦!”可是往往一敲就是半个小时,待到里面的顾阳不可耐烦才会粗暴打开门,一脸不屑的看着她“有事吗?”

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尚小,还是她刻意忽视顾阳的冷漠,依旧一脸的笑靥将自己的东西双手奉上,然后一副等待嘉奖的站在那里期待的看着他,可是他仅仅瞟上一眼就随意扔到地上,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易碎品都是如此,接着潇洒的转身再重重的关上房门。

那是七岁的曲若溪,她会强忍着泪水,再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楼下的妈妈听到声音后会问怎么了,她也只是傻呵呵笑着说没事是自己把东西碰掉了,然后拍拍脸颊:一定是自己选的东西阳哥哥不喜欢,下次再选就好了!

顾阳性格乖戾,经常在饭桌上给一家人难堪,但是曲若溪不知道的是,七岁以前顾阳还有妈妈的时候是很乖的,他没想到的是妈妈尸骨未寒,他的爸爸就又迎娶了另一个女人,而十岁的他的恨意也越发浓烈,以至于吃饭时候曲若溪的妈妈给他夹菜的时候,他可以直接将饭菜倒在地上。

而这个举动带来的自然是爸爸的一记耳光和一声响亮的“滚!”十岁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不会哭闹不会委屈,有的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不知道算不算笑容,没等曲若溪拉他,立刻跑出了家门。

曲若溪匆忙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狼藉,连招呼都没打就风风火火的冲出家门,那是深秋的七点钟,外面基本上已经一片漆黑,临出门的时候她只拿了门口衣柜上放着的一个手电。

一出门她就害怕了,自己一个人莽撞的跑出来也没有再披上一件衣服,现在冻的瑟瑟发抖,可是找人心切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打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因为平时出门都会有专车接送,所以她料想自己一个人的顾阳跑不了多远,果真在别墅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发现了独自坐在岸边的顾阳。

原本瘦小的他在那时候看上去更加瘦削,他借着路灯昏暗的光芒看着自己的吊坠,若溪知道吊坠里面装的是他去世的母亲,她看着这样的他不禁心为之抽痛,她也不过是个失去妈妈的孩子而已啊。

她慢慢靠近他,靠着他坐了下来,他慌忙揉了几下眼睛,再次露出据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你来干什么,走开!”习惯了他这样的若溪只是笑了笑“好了阳哥哥,你呢就尽情的哭一会,当我不存在,我不会出声不会告诉别人,就在这静静的陪着你。”

顾阳这一次出奇的没有让曲若溪滚开,而是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由轻轻的啜泣变为嚎啕大哭,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哭,不知道是因为出于心疼还是触景伤情,白若溪的眼眶也溢出几滴泪珠,她悄悄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

那天晚上她牵着他的手回到家,站在所有人面前,还没有等他爸爸说话,立刻说“都别说阳哥哥,要说他先说我!”他爸爸顾华原本准备一拍桌子好好教育下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可是看若溪都说这话了,自己瞥一眼曲柔,正好看到她给自己使眼色说着不要,所以他也就摆摆手作罢了。

从那之后,顾阳虽然还是对白若溪冷冰冰的,可是收敛了很多,原本宁可迟到也不和她坐一辆车的他,现在也可以和她一起去上学了,虽然依旧一路看着窗外不说一句话,可是若溪却觉得他们的关系进步了一大块。

而她也依旧遇到好吃的会想着带给顾阳吃,看见好玩的自己有一份也一定会带给他一份,知道了哪里又开了什么有趣的地方也必定会想方设法带她的阳哥哥去,而顾阳现在也不再像以前会无情的甩开她递过来的东西,而是默默收下放到房间,包括她带回来的吃的也会照单全收,垃圾桶里不再是吃的食物而是食物的包装纸。

十四岁的曲若溪最开心的一天就是跟顾阳去新开的欧乐堡,那里下至五六岁的小朋友,上到结婚很久的中年夫妇都会玩的不亦乐乎,而其中最多的大概要数青年男女,一对一对的互相依偎着,即使摩天轮转动到至高点还会亲吻着彼此,初中的白若溪已经多多少少懂得了一些情爱之事,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坐在摩天轮里的情侣中有一对是她自己和顾阳。

可是最后这一天下来他们几乎坐遍了所有游乐设施,就是没有坐摩天轮,不过也罢,她知道哪怕坐了也不会有亲吻,不如等等呢!顾阳的话依旧很少,但是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在玩完最刺激的过山车后,他看着脸色苍白的若溪,还破天荒的买了一个棉花糖递给她,那时候的若溪激动的不行,过山车的晕眩感一扫而光,棉花糖很甜,却不如她的心里甜,她捧着大大的棉花糖,一边吃着一边透过棉花糖看着顾阳的脸,有些人越长越残,可是他却越来越好看了。

妈妈曾经说过面由心生,若溪一直相信的是顾阳表面的冷漠掩盖了内心的善良,他不过是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脆弱的内心包裹起来,而她也相信着自己终会有一天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个可以进入他内心的人一定会是她。

可是曲若溪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她会听到顾阳的绯闻,她和他虽然在一个学校,可是却差着一个年级,她初二他初三,那天下午放学她在楼下发现他迟迟没有下来。

所以跑上去他们班找他,可是到了班门口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顾阳的身影,于是她拦住一个准备进去的学姐“学姐麻烦问一下,顾阳去哪里了?”“哦他啊,八成在陪女朋友吧!”女朋友?若溪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她顺着学姐指出的方向跑去,快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听到了顾阳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顾阳真的在那里,而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她记得那是初三的级花,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若溪心中有说不出的心酸,她默默的站到门后,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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