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悠悠,惊起林中飞鸟,弘林寺中却依旧静谧。此时却见,大雄宝殿外跪着一少年,约十六七岁,满目虔诚,静静礼佛。目光移入入殿,大佛映入眼帘,佛前是燃着香烛的供案,供案下唯见一蒲团。两侧众僧悄然静坐,次序林立。
钟声刚落,脚步声渐近。只见方丈一人在前,其后跟着戒律院、达摩院、罗汉堂、般若堂、菩提院等院主持,缓步从侧门走到佛前。
方丈:“诸位僧侣,今日聚众于此有何事?”
少年在殿外答曰:“今有发心出家者谢钧,欲求剃发出家。”
方丈:“今有本寺行者谢钧,厌世出家,归心三宝,将从和尚祈求剃度!”
一旁的引礼僧当即站起,合掌作揖,出殿,引殿外的少年至佛前,在佛前的蒲团上跪下,顶礼方丈双足,礼拜后跪地合掌。
少年:“弟子今请大德为和尚,愿大德为我作和尚,我依大德故,得剃度出家,慈悯故。”
般若院主持上前一步:“可为汝作剃发和尚!”
少年:“弟子今请大德为剃发阿阇梨,愿大德为我作剃发阿阇梨,我依大德故,得剃发出家,慈悯故。”
旁边一得戒和尚答曰:“可为汝作剃发阿阇梨,所有教示,须当谛听!”
剃发阿阇梨说毕,取香汤,以少许滴于少年顶上,“善哉善哉,能了世无常,舍俗趣泥洹,希有难思议!汝当往佛前,礼拜十方佛,说皈依偈。”
皈依偈云:“皈依大世尊,能度三有苦,亦愿诸众生,普入无为乐。”
阿阇梨云:“剃除须发,为舍骄慢,著坏色衣,为除贪爱。”当即为少年剃四边发,留顶上少许。
阿阇梨剃毕,剃度和尚般若院主持上前。
“今为汝剃去顶发,可否?”
“尔!”
“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却尘劳不净身。圆领方袍僧相现,法王座下又添孙。今赐法名‘净凡’,从此出离红尘,入如来家,称释为姓。”
主持取袈裟、衣钵授予少年,为其穿着好,便退至方丈身后。
方丈:“汝当随我语,教汝受三归。”
“尔!”
“我净凡归依佛、归依法、归依僧。我今随佛出家,净凡为和尚,如来至真等正觉是我世尊。”
“我净凡归依佛竟、归依法竟、归依僧竟。我今随佛出家已,净凡为和尚,如来至真等正觉是我世尊。”
三遍皈依,纳受戒体,便是佛门弟子。
“尽形寿不杀生,能持否?尽形寿不偷盗,能持否?尽形寿不淫,能持否?尽形寿不妄语,能持否?尽形寿不饮酒,能持否?尽形寿不著花鬘香油涂身,能持否?尽形寿不歌舞娼伎及故往视听,能持否?尽形寿不得高大床上坐,能持否?尽形寿不非时食,能持否?尽形寿不得捉生像金银宝物能持否?”
“能持!”
“是沙弥十戒,尽形寿不得犯。”
“依教奉行!”净凡作礼三拜,至佛前礼佛三拜,绕佛三匝。
般若院主持上前,佛前拈香,长跪合掌。少年跪其身后,不言不语。“这便是入了空门啊!”在心中这样慨叹道。
你道这谢钧,或说是净凡和尚是谁,便是前文所讲的谢客天。可当时七八岁的孩子,五六年后的此日,竟入了空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那刀魔刀不惊是生是死,那颗舍利如今在哪里?过去的五六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请听一一道来。
说当日刀不惊不顾生死,终于带着燕客天逃出绝境,虽未当即毙命,却也功力尽散,不过剩下苟延残喘的功夫,侥幸偷生罢了。那天,就在那破庙之中,有这样的一段对话:
“刀前辈,若非您的舍命相救,我必然不得幸存。可是父仇未报,如今侥幸未死,必然要拼尽性命,以报大仇。”
“孩子,事情缘由我也清楚,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自然生死一诺,绝不违背。你自小有心疾,神医阎王敌说佛门舍利可以根治。当初你父亲为了救你,便偷了这舍利,引来江湖人的围杀,丢了性命。说到底,是为了你能活得好。报仇的事,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命,你现在还小,也报不了仇,且等上几年。如今舍利有了,还是先去找阎王敌,把你的病治好再说。”
“前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终究要有报仇的手段。您的刀法惊世,求您传我刀法。”
“什么刀法,我的刀没有法。刀就是杀人的刀,要说法,就是杀人的法。杀人的刀法是教不了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只能教你怎样去学刀,而不是怎样用刀。”
“求您指点。”
“学刀,第一把刀应当是染血刀,刀不染血,如何是刀。杀人的刀才是刀,因此一定要杀得了人,才用得了刀。第二把刀应当是剔骨刀,以无厚入有间,这是刀法的第二个层次,知道刀往哪里砍,才是高手。我现在的刀,是舍身刀,念了三十年佛,又拿起刀,才知道这杀人的刀也杀己,可是能舍了自己的刀,决然不会有人躲得过的。”
“但是学了刀,你不能直接去复仇,一个人被仇恨冲昏头脑,是很难在江湖上活下去的。等到治好了病,先读三年书,杀三年猪,再做三年和尚,然后入江湖,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可是......”
“没有可是,想学我的刀,就要听我的话。此去江西找阎王敌,路途不远,我应该能活着到地方。舍身刀,我还有这最后一刀,死的时候你能看得到。”
后来,乱不惊带着谢客天找到了阎王敌,这确实是个信人,也是个鬼才,将那颗舍利塞进谢客天的心口,全然不露痕迹,也确实治好了他的心疾。有了颗佛心,仇恨仍旧忘不了。再然后,谢客天见了那最后的一刀舍身刀,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刀。
读了三年书,杀了三年猪,化名谢钧的谢客天,带着一颗佛心,当了和尚。可试想,一个有佛心的和尚,决然不同于普通的和尚。因此,就在他当和尚的这三年里,便有了截然不同的遭遇,与此同时,江湖的风雨也越发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