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暑假,可是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了妈妈大如铜锣的声音。以前总是抱怨妈妈说话像打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吵架,可是现在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
每次一回家,推开家门,总是习惯的先喊一声妈妈,不管在不在家,进了家门,就代表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了,不管在外工作有多忙,压力有多大,在婆家有多么不如意,随着一声“妈”,仿佛如烟消散干净了。看到妈妈似嗔似笑的脸,仿佛所有的不好的,不如意的,都能被抚慰,心灵得到净化。可是如今,妈妈没有了!满怀期待的走进家门,那声“妈”只能在心里喊了,然后蹲下身来,指着妈妈的遗照,跟孩子轻声说,叫外婆。孩子不识愁滋味的“外婆”声里,是我无尽的悔意!
古语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前总觉得这离我还很远,妈妈才五十出头,我虽已而立,但是心态自知不够成熟,宛如一个孩子。妈妈也总笑我傻孩子。结婚生子了,依然不谙世事;读了那么多年书,什么都没学成,只独认得几个白字。每每此时,我总是嘴一嘟,强抱着妈妈说,还不是您给惯的!然而如今,我再也不能抱着妈妈撒娇了!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妈妈却变成一抔黃土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只能自己咬牙摸索着长大,没有妈妈的庇佑,我得学着自己舔伤口,自己释放压力,自己偷偷的蒙被抹眼泪想妈妈了!
自小我的胆子就小,父母笑我胆小如鼠。自记事起,跟着爸妈看抗战片,看到死人的场景,我都哆嗦着躲到妈妈背后,妈妈一边反手拍着我的背,一边笑骂电视而已,怕什么!平日里家里没人,我要么锁门蒙被睡觉,要么赶紧出门去邻居家里混时光,等妈妈。可是如今,妈妈不在了,别人不敢走近我家门,我却不怕了!有时看着依依佑佑在大厅里玩玩具;有时依依佑佑被伯母带去玩了,我一人独坐沙发,看着妈妈的遗照,或跟妈妈心灵对话,或泪流满面想妈妈!我的胆量好像变大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想妈妈了,总觉得妈妈只是独自一人去了远方,随时会回来。或者妈妈没走,就在这个家里,默默守护着我们。
妈妈苦了一辈子。可能最快活的日子是妈妈做姑娘的时候。那时候是公社,攒工分吃饭的年代。妈妈正当青年,有的是力气,人也漂亮,上进。一顿三碗饭。妈妈说,当时舅舅舅妈嫌她吃得太多,就把她嫁了。妈妈看爸爸长的模样周正,又当过兵,在部队里还自学知识,能写点文章,就自己看上的爸爸。没想到爸爸当时一穷二白,又不得爷爷欢心,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妈妈嫁过来了,跟着一起过苦日子。
妈妈很会持家,还记得我记事的时候烧煤球,别人家一天换四个煤球,而妈妈每天只要换三个,甚至有时候是两个煤球。邻里都说妈妈很节俭。妈妈也是逼出来的。碰上自以为有两分才情的爸爸,虽然有门泥水匠的手艺,但是爸爸好高骛远,追求不合时宜的浪漫。写写广播稿,还迷上当时很奢侈的摄影绘画。那几分手艺赚来的钱大部分自己花费了,到妈妈手里只剩可怜的少许。要操持一个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妈妈咬紧牙关,想方设法,给我们吃饱饭,教我们读书写字。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要求我们必须吃两碗饭,我跟妈妈讨价还价,妈妈立马瞪眼,反而把平碗的饭装的满满的,说,不吃完,不准出门。当时挺恨妈妈的。别人家吃饭有菜送着吃。我们家吃饭没有菜,只有腌萝卜,还要一根萝卜吃两碗饭......后来回想终于体会到了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常说,人是铁,饭是钢。我们要多吃饭,在那个缺衣少食,物质匮乏的年代才能健康长大。
还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去上幼儿园,我们家里没钱,妈妈就去捡来别人用废了的烟头长短的铅笔和烟盒子,把烟盒子拆开,铺平,就可以在上面写字。妈妈就这样用烟头那么短的笔教我和弟弟在烟盒纸上写"上,中,下,大,小"。妈妈是我的第一任启蒙老师。我记忆中的妈妈,一直是百折不饶的,直面穷苦,支持着我们这个家。印象中的妈妈是不喜欢吃零食的。平日里邻里红白喜事分发的糖果点心什么的,妈妈总是仔细包裹好,等我和弟弟散学归来,献宝一般给我们惊喜。我上学了,学会了孝心这个词。每次从妈妈留给我们的零食里拿出一两个给妈妈尝尝味,妈妈总是说不吃,不爱吃。我以哭相逼,妈妈就假装生气,掉头出门。那时还小的我于是心安理得的吃完所有的点心。后来长大了,家境稍微好些,妈妈才告诉我,事实上妈妈只想留给我们吃,妈妈说,我们家当时穷,别人家有钱给孩子买糖果,她没钱,只能把所有的,能得到的都给我们吃。妈妈至死都是这样的观念,再穷,再苦,苦自己,也不能苦孩子!
后来,我和弟弟上班了,家里房子也建好了。妈妈终于开始买苹果吃了。虽然她每次买的依然是别人挑剩下的,有点烂的苹果,只因便宜几块钱。我跟妈妈说,买好点的吧,闺女虽没赚大钱,但是这点吃的小钱还是有的。妈妈说,你要存钱,要有自己的打算。以后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一直到妈妈走,妈妈都是省着吃,省着穿。我上大学时买的衣服,放家里,不穿了。妈妈全拿来自己穿,当睡衣穿睡觉;穿里面当保暖内衣穿;有时候还外穿着去做事。平时我们给她买的一整套的保暖内衣,临死她还好好的保留在衣柜里,连标签都没剪。平时我和弟弟给她的零用钱,她都分毫未动,整整齐齐的一沓一沓的用橡皮圈圈好,到处藏着。看着那些,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痛,痛的无法呼吸。老天爷何其残忍,这么好的一位妈妈,怎么能忍心夺取她的性命。妈妈,您还没有享到女儿的福,女儿还没有尽到我该尽的义务。您怎么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呢!
多少次在梦里,梦见妈妈回来了,跟我说,她没死。我哭着告诉妈妈,回来了就好!妈妈我好想您!可是每次梦醒,除了泪湿的枕头,什么都没有!妈妈,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走前一段时间,我还在视频里跟你说,妈妈,我想你了!妈妈笑着说,马上就暑假了,暑假你不是会回家嘛!可是暑假还没到,妈妈就没了!一年又一年的暑假,我回到了家,可是家里却没有了妈妈!
爸爸说我白读了好多年的书,怎么那么迷信!妈妈,他不知道,我只是想您了。您在世的时候,我没尽到孝心,现在你去了另一个地方,我祈求有另外的世界,给我苦命的妈妈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希望妈妈在那个世界能收到我的讯息,希望有那样的世界,让我仍有机会继续给妈妈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