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严寒把大地冻裂了。——萧红《呼兰河传》
天空的魔法口袋定是不小心又开了口儿,让那些冷气王子一夜之间都跑到了尘间来任性玩耍,它们也不知道恋慕了飘落人间的冰雪仙子有多久了,非要争前恐后地紧跟了来,有的迷了路,找不到雪仙子,干脆就在这人间玩一遭也不枉此行了。
它们可没有雪花姑娘的温柔优雅,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展现各自的魅力。所到之处,水就都乖乖地凝固成了冰;平时轻盈疾驰的汽车这会儿也都呵着着长长的白烟气呜呜地行驶在路上;外出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可还不是挡不住,它们又化身成白霜都跑到你的眉毛上还有眼睫毛上,想着给你化妆呢?
太阳公公也不管,就那样擎着那张灿烂的脸挂在天上,笑眯眯地看着它们戏耍玩闹。
它们虽没有雪姑娘的乖巧讨喜,但也不乏可爱,它们一来,便为我敲开了童年的大门,让我在回忆里再跟属于童年的冬天里的美好欣喜地约一次会。
童年的冬天,屋里没有暖气,早晨睁眼看到的便是窗子上那些千姿百态的冰花儿,那时总是喜欢对着玻璃吹一口气,看着那些花儿幻化成水滴。
从暖热的被窝里起床,是一件需要有勇气与毅力的事情。那时没有羽绒服,每个孩子御寒的都是妈妈或奶奶亲手做的棉衣棉鞋,舒适保暖。
那种情形像极了汪曾祺先生在《冬天》里所描述的:放了寒假,就可以睡懒觉。棉衣在炉子上烘过了,起来就不是很困难了。尤其是,棉鞋烘得热热的,穿进去真是舒服。
那是烙印在心里的专属于亲情的不可替代的温暖。
一场雪过后,太阳出来,雪姑娘们也许是还没在人间待够,这下给了冷气王子施展魅力的空间,它们帮雪姑娘变幻成一种更美的姿态,让她们都摇曳且优雅地悬在屋檐下,在阳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儿时最渴望含一块儿,感受那冰在嘴里融化的快乐。
孩子的眼里大抵是没有冷的概念的,只有对快乐的不遗余力地找寻。
河面结了厚厚的冰,那是冬天里的专属快乐。变幻着各种姿态敞开了心地溜滑,远远滑出去的感觉真有如插上翅膀飞翔的轻盈。
在那结实的冰面上,滑出了满头大汗,滑出了浑身的热气腾腾,滑出了摔跤后的几处淤青,也滑出了莫大的快乐。
那时家家户户都种着大白菜,冬天也给白菜盖上了棉被。
寒冬里的一碗白菜炖豆腐粉条,是最舒适御寒的一道菜。
奶奶每次爱往里加几片肉一起炖,用那大口的铁锅,每每想来那锅盖被掀开时冒出的团团香气,都是一种治愈。
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那碗菜,我们几个孩子都争抢着吃碗里的粉条,呼呼地吸溜进嘴,是免不了被责斥的,照例是奶奶的那句“吃没吃相”。
屋外寒气肆意,屋内温暖安乐,那种氛围是再也回不去的幸福时光。
现在想来是真的要感谢这一场与冷的相遇了,是它帮我敲开了童年的门,让我把那渐行渐远的记忆又拉扯回来,回味那身处寒冷心却温暖的无忧无虑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