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南方的一个农村里,以前村里几户人家都会合资打一口井供大家平时的生活用水。
每年盛夏的时候,都会有人开着一车西瓜来村里叫卖,都会经过我们家前面的马路。“西瓜八毛钱一斤,西瓜八毛钱一斤”喇叭叫的很响,人们叫停了行驶的卡车,拖着慵懒的身体眯着眼睛,走到烈日底下用蒲扇遮住那已经发烫的脸颊,再次向卖西瓜的大叔确认了是八毛钱一斤的西瓜。大叔从车上搬下一大的电子秤放在了一屋檐下的阴凉处,车上的喇叭还在响着,好像吵醒了正在午睡的人们,人们从四面八方向这屋檐处走来。
几个被公认会挑瓜的村民们爬上了卡车,一只手托着西瓜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西瓜耳朵贴着西瓜认真地听着,有几个村名站在卡车边上抬头望着这些能人,不停问着:“这瓜怎么样,怎么样。”卖西瓜的大叔一边擦去汗水,一边接过西瓜称了起来,嘴上还不停叨叨:“这瓜肯定好,你回去如果切了不好包换,我就在这。”卡车并不是天天来,街上的西瓜一斤贵了好几毛,村民们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买,拿回家放在家里排成队伍。
最高兴的就是我们这些小孩,缠着刚买西瓜的父母让他们赶紧切一个解解馋。刚买来的西瓜因为在车上被太阳晒了,所以果肉都是热的如果现在吃并不好吃,孩子们表示理解忍了忍嘴馋又催促着父母赶紧给西瓜绑上绳子。
对,那时候冰箱并不普及,但井水里的水很冰。所以刚买西瓜的村民们又各自抱着西瓜来到他们共有的水井旁边,商量着如何给西瓜系上绳子才不会掉,会系的帮不会系的,就这样水井上多了好几根绳子绑在水管上(水井墙壁上有各家的水管,有水泵可以抽到自家楼上的水箱里)。小孩们握着刚系在水管上的绳子,摇来摇去还不停地问着大人:“要泡多久啊,什么时候能吃啊!”
现在每当我从冰箱里取出那一半的冰西瓜都会想起这段温和的岁月。现在我们端着半个西瓜,勺着,也就是一个人这么勺着。以前我们从井里捞起西瓜,直接在井边就切开了,我们互相比较着谁的瓜更甜更脆,咬着笑着,那么多人。现在我们从楼上下来打开的是冰箱门,以前我们从家里出来打开的是家门,一扇门竟然可以隔阂一段岁月。
门外是我无法回去的岁月,那样的岁月回想起来真的很好。
可能是现在百无聊赖的生活,我才会去思念那没有忧愁的岁月。
今年二十,屋前的小店也开看将近二十年,放了二十年的称,称了二十年的白糖,一块钱能买厚厚一袋的白砂糖应该也是上个世纪的事了。物价的通货膨胀是年龄的通货紧缩,邻居的老鸭应该是当年那老鸭的孙孙辈了,它们比较幸运,不会再有像我这样淘气的小男孩追着它们满世界跑,连下蛋都不安生。
再也没有坑坑洼洼的泥巴路用来打弹珠了,再也没有零零散散看守不严的番薯地用来小烤一把了,再也不会黑夜去摸蟋蟀了,再也不会头对着头斗蟋蟀了,也再也没有这个情怀了。
过去就让它过去,却还是会不停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