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有威力的,也是有魅力的。很多时候威力和魅力相通,但也有明显区别。思想的威力是石破天惊横扫千军式的。人世间一切惊天动地的事无不源于人们脑子里的一个个念头,历史的起承转合无不与关键人物的关键念头有关。
思想的魅力呢?在于无限探触人类的边界、可能并有所控制。比如,庄子的思想,看似天上地下、信口开河,但却滴水不漏、收放自如,写尽了地老天荒的感觉,发人深省,感人至深,引人入胜。读他的思想,犹如坐在大地中央,听山风过耳,看云天变幻,百年千年从身旁呼啸而过。
这就是庄子的厉害之处和魅力所在。在探求生命的极限,在表述活着的种种感觉,宏阔,深邃,高远,对于我们,是无限解放无限获得。而孔子,则在喋喋不休地教人这样要人那样,看似关切教化,实则限定束缚,及至宋明理学,果真就僵死僵化了整个民族。
博尔赫斯似乎很推崇庄子,引用过庄子的一个说法:一尺之槌,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意思:一尺长的木棒,每天去掉一半,一万年也用不尽,这说法理论上真成立)。受这一看似有限其实无限的思想的影响,博尔赫斯写过很多类似的事物,写的很迷人。写过一些数不清会增殖的蓝色石片?写过一本无始无终每次翻开都是不同内容的百科全书,写过一条无限分叉的小路,写过一座无限回旋形的图书馆……其实都是庄子思想的不同表述。不同的是,博尔赫斯生活在上世纪,比庄子晚了两千多年。不同的还有,博尔赫斯一个阿根廷老头发现并迷恋于庄子的魅力,而我们对庄子的认识仍停留在“道家,清静无为”的层次,悲哀还是耻辱?
关于思想,有个说法:人与人的区别,远远大于人与猴子的区别。确实如此。生活中的庄子看似与普通人一样,贫穷闲散,不务正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婆孩子养不起。但属于他的时间里,思想如鲲鹏一样,游遍了天上地下,尽悉了世道人心,留下了一篇篇华丽文章和奇怪说辞。想想,什么才是真实:物质上窘迫的一生,还是思想魅力的化身?都是,也或者都不是,是从文字中读到的庄子,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庄子。
正如庄子所说:人的一生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思想见识不完,书也读不完。但不难推测,读过的书、见识过的思想之外,还有很多高妙的思想与我们失之交臂或湮没于尘烟了。比如,这世间有只玄想,不著书,不立学,不表述的。比如,一些书面世不长就永久性消失了。比如,一些思想和文字未被发现未受到足够重视。这也是魅力的所在。
所以简祯说,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醒不了的梦,我一定去做。
如果有读不完的书呢?我一定去读。如果有没见识过的思想呢?我一定去见识。读出什么是什么,见到什么是什么,不神化,不迷信,不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