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时间真是快!我家檐前的燕子,前几天还在窝里出出进进,这两天却突然全都不见了,是启程去了南方了吗?想想也该到了启程的时候,重阳节很快就到了,西风秋水已经变得清冷,令它们全身不舒适起来。

        地里的土豆疏菜都已搬了回家。山上繁茂了一个春夏的野草象体弱的老人一样,开始变得瘦弱枯黄,布满了胡须和白发。最让人敏感的是秋意愈浓的断断续续的小雨,一下就是数个日夜,一下天气就忽地从头到脚不断的拔凉。村庄里的牧羊人,穿着单衣已经不敢进谷了,得穿上厚衣外套。田野里的蛇虫平时很多,这阵儿也不见了踪迹。森林繁旺景象一天天疏淡下去,枯黄的叶子象夏狼的毛发一层一层的零落在地上。

        村里所有的燕子都启程了,也许,那些先行者这会已抵达了它们的目的地,就像冬天早早从南方赶回北方过年的打工仔,早日回到故乡才心安。走了就走了吧!该走的总归要走的,真心希望我家的燕子能够早日抵达它们的南方,那儿有它们的另一个温暖的家,也许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样时刻挂念着它们的主人。我们都希望它们象我们一样每天都生活在平安幸福的阳光里,每天都有农活做,每天都有伙食吃,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清晨出去劳作,傍晚回家休息,秋凉天冷赴到南方,春暖花开赶回北方,不,南方的主人正好和我相反着呢!总之,我家檐前燕子真的已经走了!

        天空,像虚构小说里多情女人的脸,忽地几天,阴阴郁郁,充满怨愁,一点也不开朗,有时甚至要一刻也不停息地织上一天的雨幕,凌乱的情绪如同蜘蛛打过架的散网,田野村庄湿漉漉的,一片萧瑟。山上的雾,象乳白色的纱,将山峰围裹在缥缈迷蒙的传说里。  谷里的溪水不知不觉增添了起来,汩汩地扩大着季节的轮回和山野的神秘。留侯的雀鸟们不大愉快在阴风冷雨中穿来穿去,低调忙碌地查探着岩孔壁隙间哪些位置能仓储过冬的食谷,偶尔站在岩前啾啾的打上几声咳嗽,算是彼此有了招呼。

        雨幕不停的织,风也像从冰柜里突然钻了出来一样,冷飕飕的,带着狠意,淋刺得让隐身泥土的敏感的蚯虫往大地深处越发钻去。坡上的花椒树核桃树们也似乎在不停地缩着身子,风一袭来,身上的甲叶就被悄悄地卸掉一层。

      忽地几天,头顶又天晴云朗开来,天蓝莹莹的格外诱人。清晨的空气比往常要清冷些多,穿上秋衣外套在村外走动,仍感觉到凉寒,但天空却天高云淡,格外清爽。天幕新鲜的象被湖水洗过,又靓又深,镜子一般明净,碧海一般深澈,又仿佛比碧海遥远许多。这样清朗的气是四季里最为宜人的景色,人们常说云淡天高,秋高气爽的境界,也只有此时的天空才能配得上拥有。但这样的天气却不是每天都这样,没过几天,天空又晴转多云 ,阴郁了起来,回到虚构小说故事里女人表情的模样。

      村庄边上的河水仍旧大不咧喋地流淌着,巨石不断卷起潺潺的浪花。下过雨,河水不再像往日一样清澈,河面却宽阔了不少,浪涛浑浑的,象调了黄土的料精,扮装成了黄河的表弟 。河里的水温已经冰凉了,再也没有孩子们在河边上捉鱼嬉虾,也没有大人们在河边清洗衣物。只有几只居住在河道下游的白鹤,展着漂亮的翅膀贴着河面缓缓向上游飞去,姿态安详优雅;它们是河谷的常住民,一家三口,一年四季都在河道里悠然自在地生活着。不论是雪舞冰封的寒冬,还是河水暴涨的盛夏;无论是河水清澈的春天,还是河水凉骨的深秋,一如既往,从来没有间断过。

      牧牛的老人仍然会来河边的草滩上放牧。两头牛三头牛,很少超高十头。现今年代,村里养牛的人家已经不多了,就像人们的忽然用上了手机微信一样,人们田地的耕作已经开启了机械智能的新时代,牛畜们已变成了舒适的兼职劳力。

      河滩上遍地的青草,大都已经变得枯萎衰荒起来,最多的是黄藁,艾草,葛藤,芦叶草。藁草们的枝枝叶叶已经变得老化,满身长着黑黑的疙瘩和坚硬的杆茎,牛们不太感兴趣把它们当做美食,站在荒草丛中,目光不停地朝四野探寻,努力寻找着记忆中春夏季节肥嫩的美味,但却只能空怀一腔奢望,探寻不到理想目标的片刻,它们也会朝公路上往来飞奔的车辆哞哞地喊上几嗓,似乎要把它们失落和不满的情绪让那些不吃食物就能飞奔的家伙带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去。

      坝地里的田间作物,变得越来越萧瑟疏薄,玉米秸秆的叶子空荡荡的站在丰收过后的泥地里,失去了往日饱满受宠的姿彩,黯淡着枯萎的表情,等待着田地的主人最后一趟将它们全部从田间挖除,然后拉扯回村子闲置的空地或麦场,让初冬的瘦风将它们风干成过冬取暖的柴禾。

        暮夏播种的荞麦也已经收割完毕,地里只剩下一片紫色的细细的麦茬。只有晚收的蔬菜地里还留着一些,包菜冬瓜红葱,红萝卜白萝卜韭菜,小白菜辣椒香菜,稀稀疏疏的,还在农田里坚持着最后几日的风光。以霜降为期,霜降前,农田里所有的作物还能在田里待上一阵儿,霜降后,所有的作物都要收赶到村子的农家小院里去。

      早先收过土豆的田地里,喝过汽油的旋耕机突突地喘息着,鼻孔里冒着青烟,它在和主人一起耕种油菜。油菜和秋麦一样,是越冬的作物,旋耕机来来回回,不停把布满墒情的土块翻起,身后的主人便伸手扬起细如烟尘的种子,一粒粒种子随风落散在潮润的泥土里。现代化的耕耘劳作,古老的播种施肥。时代不停在变,人们的勤劳方式却依然保持着几千年前的姿态。永不褪色的泥土,永远是那么亲切,那么朴实!那么让人们难以割舍!

      菊酒般的秋天晴了又阴,阴了又晴,阴阴晴晴,晴晴阴阴,犹如生命的四季,又恰似我家檐前的燕子,去了又来,来了又去,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往返流转,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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