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 面试回来,公交车坐过了站,我们一群人顶着寒冷往回走的路上,下起了雪,久违的雪,虽然很冷但是很轻松很开心。

 突然遇到一个人,背靠着电线杆瘫坐在地上,手捂着心口,面露痛苦,意识到他可能心脏病发作了,我快步过去询问他的情况。

 他头发蓬乱,脸色憔悴,衣服脏兮兮,身旁堆着两袋塑料瓶儿。

 我问他是不是心脏病复发了?有没有吃药?疼得厉害吗?

 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力气说话,轻轻的回答着我的问题,我蹲在他面前甚至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 过了一会儿后,我又问他同样的问题,他说自己已经吃上药了,他有心脏病,高血压,而且看起来比较严重。

 我们说地上凉,建议他站起来,他说坐着对他有利,而且他还站不起来。

 我说要不要给他呼叫120,他说千万不要,打120很贵的,一趟车至少需要250,他说自己歇一会儿,然后慢慢回医院。

 我意识到他病得严重,我说给他买点吃的,他说不用了,自己只有十块钱了,今天花了明天就没有饭钱了。我说买吃的钱我付,问他想吃什么,想吃面包或者火腿吗?他说自己不能吃,只能吃没有添加剂的东西,只能吃医院的饭。

 他反复强调不用麻烦我,他说那些瓶子也许可以卖两三块,他可以自己回去,他让我们快点回去,他说下雪了,太冷了,他让我们看他破了的薄鞋子。

 我们想要替他打个车,虽然医院就在不远处,五分钟就可以过去,但是还需要过红绿灯路口,而且路上车比较多,他说司机可能不会愿意拉他。

 后来,我们扶他慢慢站起来,他靠了电线杆好久,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的迈开腿,差一点摔倒,我们试着扶他走,他说不用麻烦我们。

 这时,走过一群女孩儿和一个男孩,看着他站在路当中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那几个姑娘大叫起来,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显然可能是怕他碰瓷吧,可我确实是看不起她们的。我上前解释清楚他只是心脏病难受,没事的,她们才放松下来。

 雪下大了,他颤颤的迈着腿,却走到旁边的一家门诊,他说想喝点水,却站在门外不进去。我去找里边的小护士,想让他坐进去喝完水再走。小护士说他现在必须尽快回医院,否则有生命危险,显然他已经在电线杆下坐了很久,护士们已经关心他很久了。

 他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水杯,重新坐下来,坐在门诊门口的角落里,并且开玩笑说:“可以靠吧,别被我靠塌了,掉进门诊里”。

 我想给他些钱,哪怕十块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明天出门捡塑料瓶而为后天的饭钱担忧了,可是恨自己一分钱都没拿,而且更怕伤他的自尊。

 后来路过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同学已被冻僵,我们看他有点好转,我们离开了。

 不知道他后来怎样回去医院的,他什么时候回去的,他的病有多久了,他还有没有别的家人,他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他有没有别的鞋子了。

 我突然万分感慨,深深的同情他的同时,又在反思自己,我想自己不会后悔,因为给予了他自己力所能及的关心,可是我又后悔至极,我担心他的身体不能支撑他回到医院,我本来可以打车陪他一起回医院然后自己再回学校的,我可以给他最起码施舍十块钱的,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为他做什么。

 我们是多么幸运啊,我们又是多么幸福。我们身体健康,我们不愁温饱,我们家人健在,我们有朋友关心,我们仍然不满足自己拥有的一切,我们不努力,不开心,不感恩。我没能给他什么,他确给了我很多。

 初雪,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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