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窗户被水汽覆盖,已经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宁束走到窗边,呵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擦了擦玻璃,窗户渐渐透明,一排排的梧桐树显现出来,已经到了深秋,树叶洒落了一地,路上行人几个,匆匆而过,没有人陪的大树感觉很寂寥,再也没有春日热闹的景象。
宁束穿着蓝色条纹拖鞋,踩在光洁的木质地板,转头看向窗户对面的病床上的男人,他静静的,头发短短的,躺在这病房10年了,整个房间只有仪器的滴答声音和微弱的呼吸声,在这十年里他没有一次手指颤动的迹象,仿佛在他那里时间已经停止,宁束忍住想抽烟的念头 ,心想又到了一年冬天,方之为,你是不是真的再也不想醒来了。宁束坐在椅子上,环视着周围。她摸了摸方之为的手轻声说:“之为,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应该出去散步,你躺在这真的舒服啊,什么都不用管了,我给你带了一束茉莉花,希望你的梦里不是消毒水的味道,我该走了,你妈妈也要来了,我在这个小房间陪了你十年,现在我也要走了哦。”
宁束睁大眼睛盯着他,像是要看出一个洞,可是方之为就那么躺着,越来越静。过了许久,屋外的阳光折射进来,落在方之为的眼睛上,宁束站起身,穿上黑色风衣,给方之为捏了捏被子“再见,之为。”
宁束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但是这种情绪跟随时间的沉积,到现在只剩下心房的空缺,漏风下雨。宁束轻轻带上门,头也没回,快步走了出去。
宁束紧了紧衣领,掏出手机拨打了程佳佳的电话,很快被接起。“喂,小束,怎么了?”程佳佳的声音从电话里响了出来,宁束走下医院的阶梯,边走边说“你在哪呢?我能不能去找你”程佳佳立马回答在家,然后宁束挂了电话。在路边等的士的间隙,她拉开包包拉链拿出香烟,点燃,烟雾缭绕在她的唇边。宁束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身体热乎起来,那个缺口 ,那个隐隐作痛的缺口暂时被香烟麻痹。
的士来了,宁束扔掉香烟,打开车门进去坐下:“去清远小区”
宁束心想“再见,之为”
到了程佳佳小区,程佳佳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她穿着粉色毛茸茸的睡衣,缩在一起,宁束快步走了过去拉起程佳佳:“还怕我不知道路吗,这么冷,穿这么点,不怕感冒”程佳佳吸了吸鼻子挽住宁束,笑嘻嘻说“哎呀,好心当驴肝肺,快走,冷死啦!”
进入到程佳佳的家,还是熟悉的粉色地毯,白色茶几上放着几盒香烟。宁束从来不说让程佳佳少抽点,因为她也明白,香烟给到她们片刻的麻痹都是享福。“我今天去看了之为”宁束盘腿坐在地毯上说道,程佳佳不以为然,“你本来也是三天两头就跑去看他的”宁束默了一下说“佳佳,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妈给我相亲介绍了一个男生,还挺好的,我妈让我跟他结婚”
程佳佳正好倒了一杯水递给宁束,听到这手没拿稳,抖出来一点水,宁束接过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淌进身体里,沿着血管,让宁束微微发热。“你是怎么想的”程佳佳犹豫了一下问道,她拉过宁束,看着她的眼睛想看出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我结婚呀,方之为醒不过来,我一辈子不会栽在他身上的”宁束故作轻松的说道“十年了,祭奠的时间太过了,不是吗?我再也不会去看他,我不会再想他,我要开展新的生活了,佳佳”
程佳佳没有说话,宁束也没有说话,大家都在想该怎么轻松的打破往事僵局,但是后面只是各自点燃了一根香烟。时间就在这沉寂的空间里慢慢变成无边的黑暗,钻进房间的每个空隙。
“哒”程佳佳打开了灯,黄色的光晕慢慢点亮的这块小小天地。“小束,你饿不饿?煮碗面我们吃”程佳佳站起来打开冰箱拿上食材,宁束轻轻笑了一下,回想起来当初方之为刚出事的时候,她是在外面接到电话的,顿时脚就像灌了铅焊在地上,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就那么倒了下去,还没来得及问在哪个医院,还没来的及流出悲伤的眼泪,她就那么倒在路边,只剩下程佳佳的惊呼,最后眼中的景象是程佳佳粉色的匡威帆布鞋。
吃完了一碗鸡蛋素面,宁束回到了自己的家,米色的墙壁油漆,温暖的木质家具,门口有个欢迎主人的小兔子玩偶,打开主灯,房间空荡荡的,一切往日的温馨都不在了。原来最难过的时候,就是每次我觉得你一定在,但是你却又不在的时刻,那么窒息的疼,一下子涌上宁束的眼睛化为眼泪。宁束环抱住自己,蹲下去。“怎么办,方之为,我好难过,你为什么不来陪我”宁束脑袋闷闷的疼。她没有开灯,慢慢摸索着走进房间,陷进柔软的大床里,“好困啊,好想和你一样大睡不醒”宁束慢慢磕上双眼。
跟随着闹钟的响声响起,宁束也醒来了,按停了闹钟。她轻轻笑一下,心想“怎么又醒过来了”这十年里,她每晚睡觉前都在祈祷梦见方之为 ,祈祷醒来也和电视剧一样穿越到过去,可惜都没有。宁束的电话铃声响起,宁束接了起来“喂?”是她的助力小魏打来电话的,“束姐,你的那副画完成了吗?展览下个月就要开始了,你这幅主画什么时候能完工呢?我不是催你哈,但是我们也要印版宣传呀”宁束边换衣服边听到电话里小魏的碎碎念。“好,不会误事的,你放心”宁束走出房间,窗帘没有拉,阳光早就爬满了客厅,斑斓发光的墙壁,像一只只蝴蝶,可真美啊。宁束换好鞋子 ,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早晨,空气都是凉凉的,但是额外清新。宁束穿着一套灰色的运动服,扎着马尾,清爽的不像30岁的年纪。宁束按了电梯,打算出去买瓶白色颜料,家里颜料没有那么多了。宁束走到马路上,路边的小草都结了霜,薄薄的一层。宁束心想“过段时间,你是不是也要冬眠变黄枯萎呢”
颜料店离宁束的家不远,宁束这十年都是步行,或者是坐公交,她从那件事情后再也不开车了,她的车已经转送她弟弟了。进入店里,人不多,店里放着轻柔舒缓的歌,宁束走到货架,挑选着中意的颜色,白色的颜料在一群彩色瓶罐里格外突出。宁束买好,结好账,回家。
现在是上午十点,深秋的阳光刺眼而不炙热,给人恍惚的错觉。路过楼下蛋糕店,甜腻的奶油香气钻进宁束的鼻腔,格外诱人,“他也很爱吃蛋挞”宁束心想,不由自主的走进去。“欢迎光临!”店员是一位很爱笑的男生,穿着淡蓝色的围裙,戴着黑色的贝雷帽。宁束就是心血来潮走进来,这个店应该是新开的吧,之前也没有注意到。宁束望着他帽檐下的碎发,他的眼睛在笑,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人。“您需要点什么?我们店里刚烤好的乳酪蛋糕,您要不要试吃一块?”男生走了过来招呼宁束,此时店里只有他们两人,关注到宁束也是理所当然。宁束摇了摇头,默然走到橱柜拿起盘子和夹子,夹起了两个蛋挞,两个冰淇淋泡芙,两块乳酪蛋糕,递给那个店员。
对于宁束的行为,那个男生不置可否,帮她打包装好,“一共48元,谢谢”宁束看着他的笑容,浅浅笑了一下,付了账离开了。宁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要是方之为在的话,一定是他来提这些东西吧,他也不会舍得让我提的,这么重哦!
宁束回到家,她发现家里有人来过了,餐桌上的灰尘被擦掉了,摆上了饭菜,还飘着热气。宁束换好拖鞋,走近去看是一盘爆炒回锅肉和一盘蒜蓉油麦菜。厨房有一位忙碌的身影,微微驼着背,穿着深咖色的毛衣,是她的妈妈。“妈妈,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宁束走进厨房,厨房是个正方形,不大,两个人进去不算拥挤。宁束妈妈回过头说“你上午跑哪里去啦?我来你家还以为你在睡觉,结果你不在,餐桌都一层灰了,你是不吃饭的吗?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洗洗手来吃,这个丝瓜汤马上就好”
宁束听话的去洗了洗手,乖巧的坐在餐桌前。宁母把汤端过来,饭也盛上来了,难得的热闹场面。翠绿的丝瓜和鹅黄的鸡蛋漂浮在碗里,格外好看,宁束喝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吃饭的间隙,宁母说话了“明天有时间吗?去见一下那个男生”宁束就把碗放下了,静静的不说话。在这十年里,宁束一直都是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堆积木,只干这两件事。只有这两件事才能让她平静。也不是没有人操心她的婚事,在爸妈看来,伤心几个月一年就算了,总不能一辈子耗在这个躺着的男人身上吧,所以在这几年里,妈妈一直在催促她结婚,只要结婚就行,不在乎是谁的,毕竟她已经三十岁了,正常情况下的女人呢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宁束一直忙着自己的展览,爸妈也没说什么,毕竟他的宝贝儿子够让他们操心了。原本宁母已经觉得宁束一定会拒绝的,可是没想到这次她同意了,宁母就带着激动的心情来找她了,告诉她这次可不要爽约。
宁束夹起来一块回锅肉,入口油香四溢,一点也不腻人,香辣的很,可是宁束没有胃口,放下了筷子,看着给她夹菜盛汤的母亲,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小磊,他怎么样了?”宁母的筷子停驻在菜盘上方,“奥,他挺好的,现在挺好的,都挺好的。”宁束突然感到愤怒,为什么大家都好好的,我的方之为要躺在病床上,现在还要让我去爱其他人,我的爱都躺在那啊!
宁束开始颤抖,表情变得狰狞,她突然想起,方之为,那么好的一个男生,就是为了救她的弟弟,就是为了宁磊,他扛下了掉落的重物。砸到了脑神经,再也动不了,醒不来。而她,最亲爱的弟弟,宁束不愿意恨,也没办法面对,所以她一直都是自己住在外面,偶尔妈妈想起来她,就来给她做顿饭,就像随意照顾外面的流浪猫,仅随心情。“小束,小束,你怎么了?!!”宁母第一次看见宁束这样,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宁束连滚带爬的到客厅茶几,颤抖着想拧开抽屉白色药瓶拿药,拧了几下都拧不开,还是宁母冲过来打开喂她服下。
服下药,就像一针镇定剂。宁束闭了闭眼,缓了缓神。包住宁母,哭泣“妈妈,我好想你,我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也想躺着睡着不再醒啊!”宁母也心疼,抱着宁束,默默记下了这个药瓶的名字。
跨出药店门口的宁母,腿都在发抖,扶住栏杆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小磊,你回趟家,我有个事跟你商量”回家的路上,宁母弓着腰,本就不年轻的身影更添一份辛苦。
“妈,怎么了?我跟单位请了个假,什么事这么着急”宁磊拿着黑色皮质公文包,急匆匆走了进来,就看见爸妈坐在沙发上,爸爸在抽烟,妈妈也没说话。妈妈开了口“你先坐下,跑这么急”所以不管怎样,儿子永远最重要的吧。如果宁束看到估计会这样感慨。"你姐姐好像生病了"宁母慢慢说道“药店的人告诉我,那是抑郁症的药”宁磊呆滞了,没有出声。
宁磊开始回忆这十年,或者说是这30年。他觉得,宁束的抑郁症和方之为有关。
其实宁束和方之为认识,也是因为他,他和方之为是师兄弟,挺熟的,经常一起打篮球。男孩子的友谊,简单且长久。一个偶然,宁束给宁磊送身份证,遇上了方之为。宁磊身份证掉在家里了,爸妈让他自己抽空回家拿,他懒不愿意,说让他姐给送过来。本身宁束和宁磊就是双生子,大学也是相隔不远。就算相差一分钟,宁束也是个姐姐,似乎姐姐就是要对弟弟负责任,哪怕只是送个身份证。
宁磊回忆起来 那天天气好像挺不错的,是夏天,刚下完雨,雨过晴天的空气带有泥土和青草清香,篮球场上还有少量积水在反光。他穿的是黑色五号球服,方之为穿的是白色八号球服,宁磊很清楚,因为这件球服方之为嘚瑟了很久,因为是他女朋友送的。
那时候的方之为有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两个人是一个专业的,非常甜蜜。那个女生宁磊见过,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胸口,没有刘海,是鹅蛋脸,长的很美,瘦瘦高高的,是他们专业的女神。方之为就是剑眉星目,长相就是容易招蜂引蝶。这不,吸引上了我姐,宁束。
“宁磊!妈喊我给你送身份证!”宁束气喘吁吁,跑过来,差点绊倒。打球的人都停了下来,宁束走近,也看见了方之为。宁磊接过身份证,说了让宁束注意安全就转头接着打球了,宁束转身时听见一段对话
“这是谁呀”
“我姐,宁束,给我送身份证来” “好特别的名字,是小树的树吗?”
那时候宁磊不知道,少女情怀总是春,宁束的脸红不是因为跑过来气喘,而是因为这个男生,心脏砰砰直跳。宁磊后期也觉得奇怪,怎么他姐这么喜欢来找他,给他送水果,送零食,送衣服,送路边捡的小狗。
后面他发现,事情不对劲。因为虽然见的是他,但是宁束一直在询问,方同学。宁磊拉住宁束,认真的告诉她“方同学,有女朋友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两年半了,感情很好”宁束呆滞了,她也想过,这么好的男生怎么会没有女朋友,但是她也没想过这样把自己的感情公然示众。一种羞耻感猛然窜上心头“你瞎说什么!”一种被戳破的羞耻促使宁束逃离这里。
后面宁束有一段日子没有来他的学校,他也没多想,以为这件事情就是个小事,过去了。
直到后面,他和方之为去工地量方,被建筑物砸伤,是方之为推开了他,方之为倒下了,全部都是血。宁磊连忙打电话联系120,打电话给导员让他联系方之为的家人,那个下午,着急忙慌中度过。都不知晓天已快黑。是宁束打电话过来,问这周末回不回家吃饭,宁磊六神无主的蹲在医院长廊,脑袋嗡嗡作响,他声音颤抖“姐,我在,我在医院………不是我,是方之为………方之为都是血,姐,怎么办……”
宁束本来约着和程佳佳逛街,站在路边,感觉心一下子提上来,血液凝固,怎么会?!就晕倒了过去。
“小磊?小磊?你在发什么呆?”伴随宁母的呼喊,故事回到现在。“我姐怎么会得病?”宁磊声音暗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见她在喝药,药店告诉我,这是重度抑郁才喝的,那是什么病啊小磊,我和你爸爸也不懂,这怎么办啊”宁母眼睛红红的,虽然她不清楚这是什么病,但是听到药房人说重度,这个她就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宁磊安慰了爸妈,告诉他们他会带宁束去医院,安抚了他们,走出了家门。外面天暗了。宁磊打电话给宁束,自从方之为出事,宁束就不怎么回家,见他也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如坐针毡。跟随嘟嘟嘟嘟的声音,宁磊挂断了电话,宁束不接,宁磊心想,过两天吧过两天就去看看她,现在自己工作也是比较忙。过两天一定去。
宁束坐在窗台的飘窗,旁边木质托盘上放着一杯红酒,在夜色的笼罩下,红色的液体变得更暗更浓稠了,就像我的血液,宁束泛起奇怪的想法。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宁束因为宁磊的电话中断。宁束不想接,应该是妈妈找他了吧。望着手机上跳跃的来电提醒,宁束思绪万千。
宁束喝了一口红酒,微涩的酒精入口。宁束开始对空气说话“宁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呢?又要告诉我方之为有女朋友吗?”宁束想起,那天她知道方之为有女朋友后,转身跑向学校大门。在路上,好巧不巧撞上了方之为,方之为对她已经很熟悉了,喊“小树,你又来找宁磊啊”
宁束看着笑嘻嘻的方之为,第一次没有答话,倔强的走了。方之为还觉得奇怪,这女生怎么了?方之为不知道的地方,宁束缩在宿舍,默默流泪。哭她的不知所措,哭她无疾而终。
宁束想起往事,轻笑了一下,后面想起,那以后有段日子没有去宁磊的学校了,毕竟他有女朋友了呀,她只能默默压抑自己的情绪。偶尔通过宁磊的QQ空间,再点进方之为的QQ空间。她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想,我就是看一下,就仅仅看一下。后面她的情绪就跟随方之为的空间说说波动,方之为分享今天和女朋友一起好吃的,发了图片到空间,她就自己去吃,默默伤心。方之为发朋友圈说下雨给女朋友送伞,遇上一只落汤小猫咪,她又因为这人内心变得柔软起来,开始感慨,方之为真的很好啊!再后来,经过很多个日日夜夜,突然有一天,她看见他朋友圈发了一句话:希望以后的你平平安安。
宁束两眼盯着这句话,脑袋开始混乱激动,他说的是谁?是他女朋友吗?女朋友在身边干嘛要这么伤感?以后是什么意思?
宁束立马换好衣服,跑出宿舍,全然不顾程佳佳在后面叫喊,一路上,树在飞速倒退,路上的行人的行动变的缓慢,宁束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在路上她像个孤注一掷的笨蛋,跑的忘乎所以,路上居然又遇见了方之为,这次,他是一个人。宁束急刹车,急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停在他面前。原本低头的方之为慢慢抬头“是你啊,小树,来找你弟弟吗”宁束心里有个声音说:不!我是来找你的!方之为!但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她笑了笑没说话,忐忑的说“你怎么一个人?你…女朋友呢?”宁束一方面想捂住耳朵,一方面想立起耳朵,还好答案没让她失望“哦,分手了”宁束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请你吃雪糕吧”宁束突然说。方之为笑了一下,“现在吗?”“是啊!我带你去,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方之为犹豫了一下说“抱歉,小树,下次吧,今天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关系,没关系,下次”
结束了这一段对话,宁束回到自己的学校。一路上她都是一种矛盾的心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就算方之为分手了,又怎样呢?她能够站在他身边并肩吗?
宁束去宁磊学校变得勤快了,在他们学校篮球场经常看到他们打球的身影。篮球场上的方之为朝气蓬勃,鲜艳夺目。吸引了不少女生为他呐喊。宁束心里酸酸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会觉得自卑。其实她不知道,她也很优秀,只是她的心,被中了蛊。
宁束现在还记得她的心路历程。到现在也还记得,方之为答应的雪糕也没有吃上。其实方之为根本没有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她这个蛊到现在都没解开。
喝完了酒,宁束躺进了放好水的浴缸,很舒服的水温,让人感觉放松舒适。宁束睡了过去。
宁束在梦里,邀约方之为吃雪糕,他没有拒绝。
宁磊心绪不宁,为什么宁束不接电话呢?虽然之前她因为方之为的事一直刻意回避,但是也没有失联,而且妈昨天刚说她得了重度抑郁。思来想去,宁磊抛下工作,拿起外套就从办公室走了出去。“宁工,咱们这个图纸……哎?你去哪啊?”“我去找一下我姐,马上回来,回来咱们开会修改方案”
宁磊熟练的开车到宁束的家,这栋楼,只有逢年过节他才会来。他知道他姐喜欢方之为,现在方之为因为他出事,他心里非常愧疚,有时候去医院还会看见宁束。他无能为力。所以这几年,爸妈催婚,他总为宁束圆场,才让宁束平静的怀恋方之为。
宁磊按开密码门,非常不安的情绪立马涌上心头,这个家太安静,死气沉沉,好像没有任何温度。“姐?”宁磊喊了一声,静悄悄的,走到房间,浴室门开着缝隙。宁磊拉开门,宁束静静的躺在浴缸,安静的面容苍白而美丽。“姐?姐!宁束!”宁磊一下子腿软了,浴缸旁边散落了白色药丸,在宁磊怀里的宁束湿哒哒的,冰凉彻骨,没有了生气。
整个浴室都是宁磊的哀嚎,宁束,在方之为躺着的第十个的深秋,静静的服药自杀了。
宁磊怎么也想不到,宁束为什么要这么决绝?没有人能理解,知道这个噩耗的家人朋友都不能理解。宁束为什么就在事情这么多年后服药自杀,仿佛刚开始自杀更容易让人接受一样。已经十年了,难道还是爱吗?
宁束留下了一封信,宁磊一直没打开看。
处理完后事,安抚好父母,画廊的人联系宁磊,说宁束一幅主画还没交给经纪人。宁磊带着经纪人再次来到她的房子,宁磊和小魏一起来到画室,画室中央立着一幅画,画大面积的用了墨兰色,各种色块,宁磊不懂绘画,经纪人眼睛都亮了,一直在赞叹。说这是宁束的封神之作。宁磊却被另外的画吸引。都是背影,一幅幅的不同场景,都是一个男人的背景,方之为的。宁磊瞳孔猛缩,原来,原来宁束一直都没放弃方之为。宁磊一幅幅扒开去看,全部都是方之为的背影,只有一张是侧颜。如果宁磊关注到日期,就会发现,这张侧颜是方之为分手后的画作。
在方之为有女朋友期间,宁束强忍着爱慕,总是只敢偷偷描绘背影,只有到后来,她才敢,绘制他的脸。这些画堆放在她画室的一角,是她和他的世界。宁磊内心除了惊异还是惊异。他本身不是凉薄之人,可是宁束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用情如此之深?
宁磊回到家,颤抖的打开宁束留下的遗言。
方之为,你睡着的第十年,我也好累,我也想睡觉了,原谅我好不好?这么多年了,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对你是执念还是爱了。第一次见你,就是觉得你很帅而已。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满脑子都是你,你是不是会下蛊啊?你后面分手了,我找你,请你吃冰淇淋,你为什么不去吃呢?后面我每次偷偷去操场看你打球,去你门图书馆与你偶遇,去你爱吃的学校食堂,去尝试换成你喜欢的女生发型和风格。你总是叫我小树,你说的小树和别人说的小束是不一样的对吗?那次在学校花园,我问你,你能不能和我试试?我第一次告白,你说你是个好女孩,我还没准备好。没关系,我可以等,我能为你等,你也是为我负责嘛,我都明白。后面你也有送我回家,带我吃好吃的,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你总说,小树,快长大。方之为我不是小孩子,你凭什么认为我什么都不懂,我太累了这十年,我再也不想为你不爱我找借口,我都明白,是我病了。
难道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宁束和方之为也有一段故事吗?宁磊思绪万千,来到了医院,想找方之为。哪怕就是躺在病床上,宁磊也想要问清楚这一切。可是方之为还是安静的躺在那,没有任何波澜。宁磊痴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他还想方之为电视剧般的醒过来。宁磊走了,来看方之为的人又少了两个。
方之为到底有没有爱过宁束?这一切都是宁束的幻想和麻痹吗?这断感情戛然而止。如果是深深相爱的恋人,那么这就是感人的殉情。如果只是单方面执念,那就是悲剧。宁束在闭眼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刚发生就选择决绝的死亡呢?那个时候她还心有期盼和不甘。快走上正轨的汽车突然抛锚,任谁都不能安然接受。一年又一年,她都在等他的回答。方之为想要慢慢来,想要考验她,那就陪他十年。
可是日积月累,春去秋来,四季交迭。她苦苦支撑她自身的情感,她已经装不下了。所以她病了,病的严重。经常幻听,经常失眠。睡不好,就是一段感情结束的开始。于是她选择的离开。也是对她感情最忠贞的坚守。宁束意识迷离的时候,她对着空气说“对不起啊…”她坚持不下去。人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趣,因为她实在太想要一个答案了,而能给她这个答案的人却永远醒不过来。这让她翻来覆去,这种不上不下的膈应一直在这十年折磨她。
“这段感情,不管是不是我自己的独角戏,我都有权利结束”宁磊看到最后一句话,心里悲凉又无奈。结束这段执念不容易,结束自己就容易了是吗?
小树走了,这段感情没人知道,哪怕方之为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为了年少的喜爱,执着于此。如果他真的能醒来,他是会感觉抱歉还是会追悔莫及呢?
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