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录(8月10日    阴有小雨)



      “坚定地固守在家乡,不愿迁移。他们艰苦耐劳、安土重迁,心态比较保守。但他们在南方长江流域的邻居就不一样了。”这段话是典型的“地理—性格决定论”,放在 20 世纪上半叶的乡土中国叙事里很流行,今天却只能当作“文学修辞”来看,不能当史实。

      一、考古与史料都不支持“北方固守、南方好动”

      新石器时代:黄河中游的仰韶彩陶因素一路南下到江汉平原;同时长江中游的大溪、屈家岭文化也向北渗透到豫西南。人群显然在流动。

      商周时期:殷墟甲骨里常见“征人方”“涉汉伐楚”;西周金文有“南淮夷”“南夷”反复出入中原。北方贵族、军队、工匠成批南下,何来“固守”?

      秦汉以后:历次“北人南迁”——永嘉、安史、靖康——动辄百万级规模,恰恰说明黄土高原居民迁得又多又快。反观江南土著(吴、越、楚后裔)在六朝以前反而“安土重迁”,因为稻作水网比旱作更需要长期经营固定田块。

      二、“心态保守”是近代华北农村的特定产物,而非古今通则

      19世纪后,华北平原因生态恶化、战乱频仍,才出现“不离井”“不出村”的极端保守;同一时期,长江三角洲因工商业和城市网络发达,人口流动显著。于是观察者把“此时此地的差异”误当成“自古以来”。

      三、经济形态与政治制度才是决定人口流动的关键变量

      旱作区:若遇水旱蝗灾,农民往往整村外逃,史不绝书。

      稻作区:一旦圩田、梯田体系成熟,农民反而被水利共同体“绑”在原地。

      国家行为:屯田、实边、移民实京师等行政命令,比个人“心态”更能解释大规模迁徙。

      “黄土平原居民安土重迁、长江流域好动开放”是 20 世纪知识分子借景抒情的刻板印象,与考古、人口史、灾害史都不符。真正左右人口流动的是环境压力、国家政策和生计方式,而非一条大河两岸的“性格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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