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东城区的日落是17时35分30秒。
我们匆匆忙忙从南锣鼓巷地铁站A口出发,穿过弯曲又逼仄的胡同,终于到景山公园的望春亭,面朝着故宫方向拍了这张照片,看了下时间,17时38分。
和落日擦肩而过,还是能看到余晖嵌在紫禁城的上空,倚在栏杆边吹吹风,莫名其妙地能够闻到北平阳光的味道。
巧合的是,晚上看的话剧《恋爱的犀牛》里也提到了气味。
话剧里,马路疯狂喜欢上了一位身上有“复印机味儿”的女孩,为了她做了一个人所能做的一切。
话剧的一段背景乐还这样唱到,
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
——《玻璃女人》
好像是某种基因的相容性,又或许味道天生和情感就有着隐秘的联系。
反正,对于某个人或是某件物品心生好感和依赖,总是从不经意嗅到的味道开始察觉。
小时候最熟悉母亲的味道,是被子晒在院子里,有温度的太阳气息。那时总期待天气好的周末,跟在母亲后头,抱着厚厚的棉被,平整地摊在架子上,整齐地晒着阳光。
白花香也是很管用的气味触发器。
高三那年,学校还是军事化管理。毋论冬夏,每天都要在6点起床去操场跑圈。记得那时是冬天,天气特别冷,从宿舍小跑到操场的路上,总是有一段小路飘来茉莉花香。天灰蒙蒙亮,在薄薄的月光下,清楚地看到白花簇,竟有惊喜的感觉。
后来开始用香水,是小雏菊的经典款,融合了栀子花、茉莉花和紫罗兰的香气,这样的化学反应年轻有活力,不会甜得馥郁,也不会过于硬朗,一用就是两三年。
对于白花香的喜欢,不知不觉也迁移到了食物上。
在三里屯那里花园的角落,有一家不起眼的佚名咖啡馆,在那里,台湾双胞胎咖啡师能够做出很淡雅的手冲咖啡,前调有咖啡的香醇,后调是悠悠的白花香,再加上新鲜豆子微酸,口感丰富又畅快。
咖啡师政伦总是屏住气息制作完手冲后,和我们煞有介事地侃一些咖啡的原理,比如说:“长在同一棵树上的咖啡豆其实味道是不一样的。一粒咖啡豆通常会拥有两千多种味道,人类的味觉记忆通常拥有五百多种,能说出名字的大约两百多种。豆子混合起来,也会产生不同的味道。一杯好的手冲首先要能萃取出豆子本身味道的厚度。”
白花香,有种淡雅而难忘的幽香。不只是咖啡,在其它特调、零食,也都独爱有白花香的气味。同样的豆子,在不同的咖啡师调制下萃取的白花香大有差异。
同样的人,在遇见不同的人,也有极不一样的气息,一个人的独特之处也藏在TA的气息间。
可能是辛晓琪在《味道》唱过的淡淡烟草味: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
和手指间淡淡烟草味道
也可能是《恋爱的犀牛》马路感受到的某种湿润的清香:
“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
这味道并不是一成不变:
“或许有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滑润,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许只是你内心的渴望,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了灯泡,他刚吃完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刚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嗖嗖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总之,气味是最说不清的道不明的,它来的时候很俏皮,让你嗅到留意到它的存在,那种默契吻合的感觉好像在心上挠痒痒。
最奇妙的是,哪怕TA不在身边,你也能轻松地“感应”TA到的气味,自然地想起TA来。
气味离开时又静悄悄,以1:100万的比例稀释在空气中,原子离散了又与陌生人的气味混合重组,发起“寻味启示”是没有用的,散了的就散了。
《恋爱的犀牛》的结尾,马路的偏执付出并没有换来明明的回应,他在情感和理智之间终于失衡,他落寞地坐在舞台边上抽烟。忽然间,他就再也闻不到“复印机味儿”了。
像这样先是一天,然后一个月,再到一年,再到一辈子,你可能记得这个味道的特征,绞尽脑汁找得出两三个适合的形容词,但那个熟悉的气息,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你的心里慢慢就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气味图书馆,每一个小宫格,都记录着里来来往往的过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