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变成一轮红日渐渐西沉,我差不多把村子走遍了。村子静悄悄的,人人怡然自得,一个正在织布的姐姐见我站在那里望着她出神,对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像极一朵黑玫瑰。
小孩子们生气勃勃自有一股机灵劲儿,那种生气是在大自然怀抱中生长的才有的灵气。
走到村外,一个背着双手的老大爷注意到了我,问是不是住店,他指指远处:“有旅馆。”我说不想去,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叨扰一晚,按旅店的标准付钱,老大爷爽快的答应了把我带到家,见老伴没回又担当向导带我在寨子里逛。卸下背上的包袱,轻松多了,老大爷带我到了他们的墓地,在村边的林中,墓地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为游客解释这里的族人选择墓地的独特方式。需要用到鸡蛋一枚,占选老人念祭词,然后把鸡蛋抛起至人头顶位置,鸡蛋落地,碎了可以在此安葬,没碎则另选地方。把鸡蛋扔那么高,掉下来怕没有不碎的吧?
天黑后,大妈回来了,用铁锅炒刚从山上采的茶。一起用过晚饭在火塘边聊天,我问:“听说佤族人有六大姓?”老大爷笑而不语,柴棍作笔炭灰为墨在地板上写下两个字——肖明,补充道“我的名字”,他大概没听懂我的问话,出于礼貌我觉得应该告诉大爷我的名字,于是我就说了。
我们的聊天就是这样进行的,尽管我对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历史充满了好奇,肖大爷也乐于奉告,可是由于语言不通,我不能很好的理解。肖大爷传递出的信息,到得我脑子里时已面目模糊,他通过话语手势表情传达的意思都是我拼凑出来的,比如我觉得肖大爷刚才是在
告诉我这个寨子很干净没有鬼怪,最神奇的是打仗时炮弹一点没毁坏这里的东西。
说起芦笙,肖大爷伸手从火塘上方的架子上拿出一个塑料袋,解开露出了简单古朴的芦笙,问明他也会吹,我拍手叫好说“明天您吹曲子我给您录下来”。肖大爷却开始吹奏了,估计他又没听懂。我之前担心乐声影响邻居休息,后来才知不会,曲调低沉呜咽,估计就算站在这间茅屋外也听不到。他吹一段停下解释一番继续吹然后又停下解释,大意这是祭祀时用的曲子这是狂欢时用的曲子,这是狂欢后半夜防止人们倦了打瞌睡提神用的曲子。
谈到摸你黑时得知一个好消息,本来节日是在五月份的,但明天电视台拍节目,为了配合,寨子里提前举行狂欢节。
谈话结束肖大爷蹲在地上拿着扫帚在火塘边清扫,肖大妈捧出一层一层被褥铺在地板上,我立刻意识到肯定是在为我准备床铺,佤族人吃住都在火塘边,当晚睡在外间的地板,老两口睡在里间。
肖大爷的茅草屋有一扇窗,我任其开着,头朝着窗子,不费力便能看到深蓝的夜空和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夜里的空气清澈湿润,屋外草虫在欢快的鸣叫,我躺在地板上想着奇妙的夜晚想着明天的摸你黑渐渐睡着了,那是我睡的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晚。
早晨肖大爷的儿子回来了,给我看昨夜上山捞鱼的成果,一同来的还有肖大爷开旅舍的女儿带着她四岁的儿子。
临近中午,响起广播,肖大爷说是在召集村民到广场集合,寨门正对打歌广场,有游客踏入寨门,村民立即打木鼓唱欢歌。接着央视的大巴车来了,记者到边上的棚子里采访,有人正在调黑泥。
女记者问了干巴巴的问题后,瞅准孩子开始采访:“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堵住耳朵吗?”小孩瞅瞅记者从她的胳膊下溜走了,记者转向另一个小孩刚开口孩子又跑了。
女记者放弃了采访孩子的打算,把目标转向成年人,回去后不长时间我在新闻频道看到了他们这次的拍摄,不过只有几秒的镜头在电视上出现。
游客突然多了,一群一群,好像一起凭空冒出来的。
广场上头人负责敲木鼓,其余人围成一圈边唱边跳,接着有人表演喷火,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喷完火就开始吧。然后众人分成几排面向头人坐下,头人念念有词蘸酒挥洒。
头人动作结束后,狂欢开始了,众人可以互相抹黑泥了。所谓摸你一脸,幸福一年,摸你一身,幸福一生。大家一开始比较斯文,后面变得越来越疯狂,最可怜的是摄像大哥任务在身不能躲闪成了靶子,也成了被祝福最多的一位。
结束后在靠近寨门的大青树下,我问洗完脸准备散去的女孩们“谁想拍照”,她们听了走过来争着让我拍,很会摆造型,比我强多了,我都是像电线杆一样往那儿一杵,不是稍息就是立正。
出门前看到一个号召——让照片回家,驴友们到偏远地区,如果帮当地人拍了照,回去后一定要洗出来寄给人家,因为他们很少有机会拍照,我们无法想象一张照片对他们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我准备相应这个号召,问其中一个女孩要了地址收件人,女孩们围在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地址可以,我们能收到”“谢谢姐姐”“一定要寄给我们啊”
回去后一拖再拖,最后把写有地址的纸条弄丢了,我很是愧疚。此后每当我遇到什么倒霉事,我从不会怨天尤人,而是恨恨地对自己说:“你个大骗子,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