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哇……”
伴随着这一声哭声，经历九死一生，陈欣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陈欣累极了，当她听见孩子的哭声以后，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闭上眼睛睡着了。
诊所的条件简陋，只有一个护士，一个医生。陈欣的孩子胎头过大，生了整整三天两夜才生下来，当时医生说这估计得抬到市里医院去剖腹产，不然可能大人孩子命都保不住。
陈欣一听傻眼了，当时她从产床上爬起来就往墙上撞，她眼泪哗哗往下流：“我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如果实在不能生，我直接撞死算了。”
全家人都拉着她，一阵阵阵痛把陈欣折磨的没有人型了。陈欣男人李建宝说：“陈欣你再忍会，我去找车，立马送你去医院。”
旁边的婆婆胡小凤一直没说话，这时看见六神无主的儿子说：“你等会，现在找车，再到城里，没有三五个小时是到不了的。我们村的王婆婆你去给她找来，她是接生婆，以前我生你弟弟的时候难产，硬是她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李建宝听见以后像看到救星一样，飞也似的往家跑去。半路鞋子掉了竟都没发觉。
王婆婆果然是妙手回春，孩子在王婆婆的妙手下生了出来。是个男孩。全家人都乐的合不拢嘴。
回家以后，陈欣自然是受到最高的待遇。鸡鱼肉蛋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婆婆一天五六顿的伺候着，陈欣也渐渐的富态起来。陈欣的奶水足，孩子长的就好，白白净净胖胖墩墩的，公公婆婆抢着到陈欣的屋里去抱孩子。
胡小凤自尊心强，前些年因为同村张家生了个孙子，自己大媳妇生了两个闺女，小儿媳妇一直没动静，肚子憋了好久的气。这会子她抱着大孙子去张家串门去了，一路上遇到的婆婆婶婶姑娘闺女们都夸她孙子长的好，说她有福气，这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到齁。
显摆完了以后，回来哼着小曲给陈欣做好吃的，要不是陈欣，她啥时候才能扬眉吐气。一想到张婶子那眼神她就乐的心里开了花。张婶子家的孙子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养的不好，成年病怏怏的，瘦的就剩皮包骨了。所以对于胡小凤孙子长的那么白胖多少还是有点羡慕的。
02
孩子长到五六个月的时候，还是软软的。张家婶子过来串门，问陈欣：“你这孩子都快六个月了，怎么还这么软了，我家孙女当初六个月的时候抱起来都可以在大人腿上蹬腿了。你得去医院看看去。”
这话被婆婆听见了，她哪里能忍受别人这样说。立马反嘴就是一口：“我好好的孙子，怎么就要去医院看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张家婶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说：“我只是好心提醒，哪里存在什么嫉妒，你有个孙子有什么了不起，不看就不看呗。”说完抱着孙子走了。
胡小凤还在嘀咕，自己养不好孩子，现在却还来挑拨别人家的孩子，我看她就见不得别人好。
又过了四五个月，孩子到快10个月的时候，还是软软的，一点也坐不住，除了嘿嘿对人笑以外，啥也不会。这下陈欣着急了，她不能任由着婆婆再护犊子胡来了。
跟李建宝一起带着孩子去城里看医生去了，不看不要紧，一看两人魂都吓飞了，医生说这孩子可能是个脑瘫。陈欣虽然没见过脑瘫，但多少是知道点的。以前在新闻上看过。知道这是个要命的病。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估计是雪上加霜了。
医生说，孩子可能是因为生产的时候缺氧导致脑部瘫痪，小婴儿最大的表现就是运动神经受损，大动作发育不了。比如四五个月不能竖头，八九个月不能坐立。
陈欣不在乎这些，她也不想知道，她心里乱极了，她只想知道这病能治好不。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
医生说发现的太迟，治愈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虽然很残酷，但作为医者还是要实话实说。这句话像夏天里天上的一声炸雷一样把陈欣两口子炸懵了。也就是说他们的儿子一辈子是个瘫子了。
“那他以后会怎么样呢？”陈欣半天才缓缓开口道。“这个目前说不准，严重的以后永远只能躺着，不严重的能歪歪斜斜的走路，身体不协调。但是智力永远只有几岁孩子的水平。寿命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长久。”
陈欣当时就昏过去了，李建宝虽然能坚难的支撑着，但是也没了生气。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陈欣从此就不吃不喝，她在为孩子难过，也在恨自己的婆婆，当时医生说胎儿胎头过大时，就让他们一家人把陈欣送到城里医院去剖腹产，但是婆婆拦着不让，她说顺产的孩子聪明，忍忍就过去了，剖了以后生二胎太麻烦。
李建宝几次想去叫车，但是都被哥哥嫂嫂家拦住了，他们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当年你嫂子生大娃不就是疼的死去活来吗？就这点疼你就心疼啊。
一直忍，忍到婆婆让叫产婆来，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孩子在肚子早已缺氧了。
03
不知道谁传出去的，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陈欣生了个脑瘫，同情的，看笑话的都有。都纷纷进陈欣的屋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陈欣听腻了，从下午开始就装睡，孩子哭了也不抱，李建宝喊她她也不理。所有人看陈欣不理人，就都悻悻的回去了。
但是背地里都在说：“你说，这夫妻俩也没干啥缺德事，孩子怎么就是个脑瘫呢？”“他们没干缺德事，李老头跟他那婆娘还没干吗？”“快说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报应到孙子头上了。”“你们还记得王家那年地里庄稼全死了的事吧，就是李家婆娘弄的，把盐撒在人家地里了。”
众人嘘了一下都倒吸口凉气，农村人都是以庄稼为生的，心肠怎样歹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这些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胡小凤的耳朵里，她气得直哆嗦，这些人谁在背后嚼舌根，我跺了他。
胡小凤觉得是这个孩子给他带来的恶运，自从知道孩子有病以后，她再也没有抱过他，不仅不抱，一旦听到他哭就开始骂：“再哭，再哭我拿你去山上喂狼！”
就这一声斥吼把陈欣彻底吼醒了，这是她的儿子，儿子有病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是他们这些成人造成的，他没有错，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人世间这么不公平的待遇，自己哭了两个月，颓废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孩子眼看着瘦成了一只猴。
陈欣流着泪盯着孩子看了半晌把他抱在怀里，孩子又重新吃到了母乳，他可能是饿极了，死死的吸吮着陈欣的乳头，母子间的那种亲密感觉又回来了，看着孩子撅着的小嘴，感受着他在吸取自己的力量，陈欣又一次流泪了。这一次是心疼。
自从医院回来，陈欣自己陷在情绪里，孩子她不管不顾，两个月都没有吃过母乳了。
胡小凤的不满还在，孩子被陈欣护的很好，胡小凤看气撒不到孩子头上，就有事没事骂陈欣，问她是不是在外面勾三搭四了，不然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孩子出来。不然就说陈欣肯定做了什么坏事，上天在惩罚她。
一边说一边撒泼：“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陪着这个女人一起受这种罪，还要白受那些平时看我笑话的老头老太们多少白眼跟笑话啊。”
李建宝听不下去了，有时会吼他妈，但是越吼她就越起劲，坐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重重的拍在地上，哭的声音拖的老长，感觉不知道有多委屈。
04
闹了一个月后，突然就不闹了，早晨早起给陈欣做起了早饭，孩子的衣服尿布她也接过来洗了，陈欣很是吃惊。
婆婆对她说：“我也想明白了，孩子都成这样的，闹也是没用的，这孩子医生既然说治不好，我们就这样养着他吧。能养到几岁是几岁。身体不行的时候，安安心心的走，也算没有白来我李家一回。”婆婆说着就用长满老茧的手去抹眼泪，陈欣被婆婆说的，也心里酸酸的。就松手让装尿布的盆让婆婆接过去了。
婆婆说：“你俩也得为以后打算，这个孩子以后是肯定不能养老了，计划再生一个好的吧。不然老了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苦啊。”陈欣被婆婆说心里泛着酸水，难受的紧。虽然不舍，但总得要为以后考虑，再生一个是再所难免的。
从那以后，孩子就被婆婆抱进他屋里睡了。
有一天早晨陈欣醒来没有听见孩子哭，她觉得挺反常，就跑到婆婆屋里看看，结果门锁上了，人不在家。她去村里打听，问有没有人见过她婆婆跟孩子，张家大婶说早晨看见她公公婆婆抱着孩子赶集去了。
陈欣一听沿着路就去了。结果看见公婆抱着孩子在水塘边上说着什么。公公抱着孩子，婆婆在旁边大声指责，公公低着头，婆婆伸手把孩子抱过来，一把就丢进水塘里了，陈欣看到这里愣了。这是干什么，把孩子淹死？
突然她回过神来跟疯子似的跑过去，就要下水去把孩子捞上来，婆婆一把拽住她，两个人把她往后拖，陈欣哭的撕心裂肺，把公公抱在他腰上的手指差点都掰断了，但仍然是双拳难敌四手，她摆脱不了两个人。
最终孩子的尸体飘了上来，陈欣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没有力气了，所有的力气都在刚刚用完了，两眼愣愣的看着水面。眼泪一股一股无声的流下，一圈一圈的在眼睛里晕开，她什么也看不清，甚至觉得水里的不是她的孩子。
天黑了她没有回家，她去了镇上报了警，警察来把尸体打捞上来，陈欣静静的看着，他的小脸白的没有血色，像好久没有吃奶的样子。
警察提了陈欣的公公婆婆去审问，公公低头不语，婆婆只说：“这个孩子是个残废，我们家条件这么差根本就养不起。他活在世上还受罪，不如让他早走早投胎吧。”
警察对这些无知的村民也是无语，只道：“杀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最终公公婆婆都被治了罪，但是让她震惊的是，这个馊主意却是大嫂给出的。公婆算不上主谋。
当初陈欣结婚时就比大嫂结婚那会弄的排场大，陈欣有点文化，公婆看得上她，一直对他夫妻俩挺好，这些年因为不生孩子，婆婆才对陈欣不待见的。
两人生了儿子后，婆婆对他们的态度又让大嫂不舒服了。虽然婆婆现在是气的要命，保不齐这股气劲过了，又对老小两口子好了，她害怕公婆存的那点私房钱全部会被用在这个瘫孙子身上，自己家两孩子就一毛也得不到了。于是她就心生歹意，想借婆婆的手把这个瘫孩子除掉。
她可能觉得处理掉这样的一个孩子无所谓，他也算不上一个正常人，悄悄的溺死或丢掉就行了。
没想到陈欣会这么拼命，还报了警，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她也逃不掉，最后逃到娘家还是被捉了回来。
陈欣从未跟大嫂起过矛盾，然而大嫂却对她心生妒忌，有些人的心理真的不健康到了极致。虽然该处罚的人都处罚了，但是陈欣每夜梦回，总能想起孩子在水里扑腾的场景，醒来以后泪流满面，估计在她心里也会内疚一辈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