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金帮密室内。
海东来闻声，把视线从手里的东西挪开，对刚走进的林如夷问：“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吧。”
“不是让你一早就来的吗？”他放下一卷纸问道。
“我与安姊姊一早就来看白大哥了。”林如夷道。
“他怎么样了？”……白大哥？什么称呼？
林如夷回答：“恢复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安姊姊会陪着、观察。你放心。”
海东来道：“就算恢复了，从头再来的左手剑要达到他原本的功力，至少也要十年。”
“你想说什么？”林如夷警惕地说。
“没什么”，海东来决定不再提这个事。他拿出那卷画像，打开，道：“这个你可知道来历？”
林如夷仔细看着那个画像：“上面说了，这是铁伯的发妻。啧啧，真漂亮啊，像我。”说着自己先笑了。
海东来瞥了她一眼：“还有呢？”他总觉得这不是巧合，虽然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直觉。
“没了啊，我又不认识这位阿姨。”林如夷眸里闪过的一丝光，没有逃过海东来的眼，但他并不点破。
林如夷卷起画卷，道：“听说那日你进来时还有另一个人在此，与其纠结这毫无根据的画，不如从哪里下手。也许铁伯只是想着去死去的夫人团聚了”
海东来意味深长地一笑：“说得也对。” 呵，你如何知道铁伯发妻已死？但他不想问。
……
“带着蓑帽蒙着面……如此说来，你并没有看清此人的相貌，他却知道你是谁。而且他武功之高，不在你之下？”林如夷惊道。
海东来摇摇头：“以前从未见过此人。未真正交手，不知深浅。”
林如夷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海东来，你好像摊上大麻烦了。”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你不认识他，他却了解你。而且……”，林如夷想了想说，“你们找不到的白银和兵械、猛火油，多半与他有关。铁伯的密室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举手之间将铁伯毙命。在密室里见到闯入的你，毫无惊讶，要么料事在先，要么大高手镇静非凡。还有，之前我们在亿城外盗银案地上发现的那些盐，之前我一直相信是运送过官盐的衙役留下的。现在，我才想明白，更有可能的是他的手下留下的。”
“所以你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不知道啊。”林如夷摇摇头，眨着眼望着海东来，“不过，但是大概猜到他从哪儿来的。海上。一来，断金帮的迅速崛起，虽是铁伯之功，也离不开别人的影响，他们向来和海上有关联；二来，这些天方圆百里天气都很好，他却穿着蓑衣，因为海上风云莫测，还有海浪；再加上案发现场的盐粒。八九不离十。”
海东来点头道：“你确实很聪明。”
林如夷瞪大了眼：“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对不对？”
海东来踮起桌上的红伞，站起身，背手笑道：“嗯。杀铁伯时，他刻意用了江湖上人人会的入门招式隐藏自己的武功，但是能用这种简单招式杀铁伯的人，当世并不多。”
林如夷跟上去问：“所以他是弄巧成拙了？那，那你为什么还问我？还有，……什么叫人人都会的招式？我不会啊！”
走出密室，海东来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我已经准备了明日出海。你，一起去吗？”
林如夷抬头望着他深深的眸，她却看不懂，更不懂这个两天前还一怒之下就要杀自己的恶魔，如何现在还能给出这么柔和的眼神。
她缓缓点头。
海东来更是觉得看不懂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有时她聪明得让他都觉得危险，眨着眼睛时又显得如此无辜。
真的只想为族人扳倒断金帮而已？还是另有企图？
如果另有企图，为何真的会因为和自己生气而消失？是欲擒故纵？
他总觉得应该带上她，不仅是她的聪颖或对此行有裨益，更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还藏着别的秘密。至于其他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愿去想。
林如夷躲开海东来的眼神，先打破沉默：“那要向白大哥他们告辞吗？”
“嗯。”海东来应到。
海东来边走边问：“对了，寿宴之前，你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哦，那个啊……”，林如夷低头道，“想告诉你，我原本不姓林。”
“那你叫什么？”海东来漫不经心地问。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她原本打算告诉他的事，心里一丝失望。
“我……一开始就让你叫我如如的嘛，这个错不了。”
“好。”
……
房里，安歌刚收起针灸的包，见林如夷他们回来了，对铁莹莹说：“今天就到这里，往后我每日都会来。告辞。”
安歌向海东来颔首行礼，走过林如夷身边时揉揉太阳穴说：“小丫头，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阿姊，我明天要和海大人一起出海，你帮我准备些东西吧。”林如夷调皮地拉着她道。
“还没报答，又给我事了？就你事最多！”安歌佯怒道。
林如夷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笑道：“哎呀，我第一次出海，有好多东西需要带啊，阿姊~我和你说……”
两人的声音渐远。
……
“你当真要出海？”走得够远了，安歌收起刚刚的嬉笑，认真地问。
林如夷眨着眼睛道：“当然。海东来已经见到过那个人了。不出海找他也不可能了。”
“那个人…本不是目标。我们的计划一开始……”安歌依然试图劝林如夷。‘那个人’有多可怕、势力有多大，很多人也只是听说过，但单单是听说的部分已经够骇人。而安歌是曾历九死一生的，恐惧令她此刻提到‘那个人’声音都颤抖。
“那是一开始，现在变了。”这两天林如夷把自己锁在屋里，思来想去，既然‘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就必须面对，否则除去一个断金帮，很快还会有下一个‘断金帮’冒出来。
她当然知道安歌的恐惧，笑着轻松道：“姊姊，你放心，妹妹我足智多谋天下无双，海…海东来武功勉强还过得去。我不会有事的。”
安歌忍不住笑了，用手捏了一下林如夷的鼻子：“真会自夸呀！你再聪明，到‘那个人’手里又能怎么样？海东来武功再高，关键时候怕不会管你死活。”
林如夷忽然黯然，勉强笑笑说：“不管怎么样，我逃跑的本领，你总该信得过。”
“信不过！我和你们一起去。”安歌拿出姐姐的气派，不容再议。
只是安歌若走，白翼遥怎么办？
……
“海大人，我实在放不下如如妹子，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吧。只是可否延误几日？待我为他行完这几日的针？”安歌好声地问道。
“不行。你留下。我们明天就出发。”没想到海东来一口拒绝。
林如夷明白他的考虑。
“只需多几日。海大人……”安歌急道。
“不行就不行。”
白翼遥坐起身，用颤抖的手握起那把雪白的剑。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都去。”白翼遥苦笑道，“我并不完全是个废人。”
不让安歌去，自然不仅仅是多留几日的问题，海东来还有别的考量。但白翼遥这话，倒让他不能拒绝了。
……
负手立于船头的海东来 无视了林如夷那句：“没想到你还会心软，同意大家一起来。嗯？”
不是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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