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注定成为牛人,因为他们对自己有要求,有些人注定平淡一生,因为他们惯于放纵自己,而我,常常徘徊在约束和放纵之间。每每要启用意志力来对抗懒散的坏习惯时,都特别渴望有一个人,他一直在旁边鞭策我,管束我,逼迫我,像《摔跤吧!爸爸》里的爸爸一样,甚或像《大话西游》中的唐僧一样不停地碎碎念也好,提醒我珍惜时光,提醒我坚定地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遇到挫折也不要灰心丧气。
曾经有一个人他就是如此对我,可是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二十年了,他就是我的舅舅,曾经是一所小学的校长,因为一场车祸在三十二岁的年龄离开人世。二十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他的时候,心情都异常的沉重和低落,想起那些被他鞭策着前行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眼泪弥漫心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伤痛填满。而想到他如果活着,看着今天的我,会有多不满和痛惜,更是无比的羞愧。
01
上初二的时候,我离开家乡的小村,到离家八里地之外的镇上去读初中,于现在的城里小孩来说,八里地不过是几站公交车路,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家。可对那时候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去哪里都全靠步行的我们来说,每天6点多上早读,晚上9:00多晚自习才结束,寄宿才是合理的选择。
舅舅坚持让我跟着他生活,那时候他在我就读的初中旁边的一所小学当校长。在他的坚持下,我跟着他生活了一年,他每天晚上会来询问我的功课,并给我布置额外的阅读任务,要求我练字和养成记日记的习惯。那时候的我一点也不情愿学习,总是想办法逃避,但是他很严肃,在他检查功课的时候我总是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发现我的囫囵吞枣。他看到错题的时候会问的很仔细,以确保你弄明白了这个知识点了。阅读他指定之外的课外书他不是很反对,但是他会审核书的内容。
有一次舅舅检查作业的时候,是在他的房间里,检查完之后我们有其他事情岔开了,我忘记把作业带回自己房间了,后来也忘了这件事情了,过了两天自己一直找不到那本练习册,一天他问我:“你最近XX练习册的作业做没?”我不敢告诉他我把书弄丢了,就说老师最近没布置这本书上的题,其实那套书是老师每天都要求做的。他把书放到我面前,我一下子羞红了脸。他很认真的要求我以后管理好自己的课本和练习册,说这是学生吃饭的工具,一个学生怎么能把自己的吃饭工具弄丢呢。
舅舅是个严肃的人,他做事非常认真,所有事情都要弄得清清楚楚,从不马虎。当他批评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更是怕出气声太大了让他想起别的毛病来。
02
初二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入团申请书,我写了一份,只是封面上“入团申请书”几个大字实在写不好。虽然在舅舅的要求下我也在练字,但是一直并不是很刻苦,他总是指出我写的字这里那里不好。
我硬着头皮请他帮我写入团申请书的封面,我以为他会骂我,但是他看到我入团很开心。找了草纸试写了好几次,才开始在我的正式申请书封面上写,写完了看看,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他问我:“怎么想到申请入团了?”我说:“老师说我成绩不错,主动找我写入团申请书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我看到舅舅的脸上也有笑意。现在回想他对我的希冀,以及他为我的每一点进步的开心,都无限惆怅,多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能更努力一点,让他多一点认可。
在他刚离世的几年,我总是隔三差五的做梦,梦见他告诉我,他没有因为那场车祸离开,医生又救活了他,他一直都在,醒来之后总会泪流满面,沾湿枕巾。
03
舅舅对待我的学习很严格,但是他一直很关心我的生活。从我就读的学校到舅舅家里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担心我一个人在去早读或下晚自习的路上出问题,最开始他每天接送我,之后为我找了一个老师家的哥哥作伴,每天陪我上下学才放心。
他为我准备手电筒,蜡烛以防停电时使用。但是如果我挑食,不好好吃饭他又会很严厉的批评,他总是说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素质,是排在学习之前的。
到现在我都过了他的年龄,觉得即便是我自己也做不到那么细心的对待一个孩子。
04
我读初三的时候,他工作调到了当地的法院,不在镇上了,我住回了学校,他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去看我。
那时候如果中考考上当地的师范学校,从那里毕业之后可以成为一个乡村小学老师,父母很希望我去读师范学校,这样工作有保障,也没什么费用。那时的我根本不想去当什么乡村小学老师,对考高中读大学有着无限的向往。我把我的想法给舅舅说了,舅舅立即表示赞成和支持,说他会去说服我父母,如果高中和大学的学费我父母无力支付的话,由他来负担。最后,他真的说服了我父母。
中考的时候他更是每天都抽时间去考点看我,问问我的情况,鼓励我放松心态,考出自己的水平就好。最后一天,更是直接等到我考完试,接我回家。老师同学都羡慕我有那么关心我的舅舅。
中考成绩出来了,他陪我查的成绩。我考的挺好,但是根据当时县里的名额分配制度,我恰好被分配到了一所普通高中,他还在考虑要托关系把我转到重点高中去读书。他兴趣盎然的为我规划着未来读大学的专业和出路。
分开一周之后,报丧的人上门,说他因为交通意外离世了,父母和我都不相信不接受这个消息,然而却是真的,那个整天管着我,也关心着我的舅舅再也不会回来了。至此再也没有人盯着我的错题问我是否明白这个知识点,再也没有人监督我的生活习惯,再也没有人为我规划未来。父母爱我,但是他们心底深处觉得自己懂得东西太少,从不肯插手我的选择。
05
舅舅离开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处在低落和消沉中,除了学习不想和任何人说任何话,那时候高中的同学都觉得我是一个忧郁的人,清高孤僻,生人勿近。
我用了三年时间走出他离世的阴影,考上大学后,一个初中、高中一直在一起的同学去大学里找我,说我一次说的话好像比高中三年还多,开朗了很多。我在心里说,那个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离开了,我需要时光去修复那种切腹之痛,去填补心灵的空洞。
昨天陪女儿上钢琴课,她的钢琴老师不断的在批评她:坐姿不够端正,废话太多,手型不够好,弹到休止符的时候手抬起之后没有立即归位等等。女儿从最初学钢琴的浓厚兴趣,到今天大部分时间练琴于她都是有些痛苦的,枯燥的指法练习耗尽了她对学钢琴的热情。朋友劝我给她换一个老师,让她好过一些,我考虑过,但是我想二十年后的女儿会不会像今天的我一样遗憾——如果有一个人从严约束我,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比现在的自己更好的人。
女儿,你知道吗,妈妈多想有一个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在前方,在旁边带领着我,督促着我走向更光明的前方。我失去了那个人,我想在你的生命中成为一个坚定的陪伴者,努力做到:爱你但不娇惯,关心你的生活,但约束你的行为,用自己的经验为你分析利弊得失,支持你的梦想,为你的成长和进步骄傲,分析你的喜悦!
女儿,我多想有一天,你会感念,在你的生命中有一个从严约束你的人,而那个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