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火车站,在快要检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也许因为这些年在梦里见过好多遍了,所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并没有觉得陌生。
这是我7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他。都说人的细胞每7年会重建一次,记忆也一样。确实,这七年间,我们都走向了各自的人生轨迹,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且都很幸福。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还是突然心跳的很快,那种感觉,跟多少年前初见他时一样...
那个时候我高三,是个整天带着眼睛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女生,用以前同桌的话来说,丝毫不食人间烟火。当时我就反驳她,烟火有什么可食的,高考能给我加分么?对,曾经我就是那样一个无趣的人。直到有一天,班里来了几个复读的男生,胖瘦不一,身高不等,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因为我的字典里只有高考….
有一天下课,我靠着教室外的走廊栏杆,一个人透透气吹吹风,这时旁边有个女同学戳了我一下,说,埃,你发现没有,这几个复读的男生里,有一个还挺帅的,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人,这时候旁边的另一个女生说,不会吧,XXX才比较帅好吗?...后来她们说什么我都没有听到,只记得我突然被我看到的那个人吸引住了。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那到我目前为止的人生里,他就是我的那个一见钟情。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多看他一眼,我这样的行为,这在那个青涩懵懂的年代,就叫做暗恋吧。简直不可思议。我用简直这个词,是因为这个行为在当时的我身上,基本没机会发生…因为终究又不敢叛逆到表白,影响高考,就在心里很压抑地想着,还有一年可以天天见到他,这样也挺好。
可暗恋这种东西仿佛是可以在心底滋长…
我站在天桥上,远远看到他打篮球的样子,觉得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帅气;
我看到他打完篮球后在教室喝可乐的样子,逆光看到的那张侧脸到现在想起来都会让我心动;
我看到他跟别的女生在课间嘻嘻笑笑,幻想跟他说话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每天在学校广场做体操有固定的队形,如果有同学偷懒不来,他就会偶尔排到我身边的位置,我可以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开心一整天....
印象里面我们互动的机会很少,一是那时学校强制我们穿校服,我的校服上衣穿久了就松了,不收腰,远远看去,从上到下一般粗细,他便起了个外号给我,见我就叫我“水桶”,这是我高中时代唯一一个外号….还有一次晚自习,他居然跟别人换座位坐到了我身后,一整个晚自习,我都想着该怎么开口跟他说句话呢?可正当他主动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拧头随便说了一句,马上紧张的转过身来,心跳了很久…
时间过得太快,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多说几句话就毕业了。那时候报志愿都在学校的机房里,大家每人守着一台电脑,有的父母也在身边,在填报时间截止前,可以随便进出其他学校的网站看看自己的分数排名。很奇怪反而那时候他活跃在我的左右,开一些玩笑说你要不就报我那个学校吧之类的话。然而后来我报了北京的学校,他在远远的哈尔滨。
故事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至少我没有料到还有下文。况且暗恋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两个人也不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即便表白了也并不能怎样,怎么办…不如匿名告诉他吧。
那时候大家用的都还是QQ,于是我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联络表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再后来他的QQ号被盗后重新申请了一个,于是那个QQ号的联络表就只有两个人,都是他。
高考之后我才买了第一部手机,三星的,型号是D520。这么想想还真是过去好多年了,手机早丢了,甚至连三星这个手机牌子,都要从生活表面消失了…
之后的一天,刚洗完头发接了闺蜜一个电话,她说你知道吗,班里有一个人喜欢你,是他在高考之后跟大家一起吃饭聊天时候吐露的。我向她确认了很多遍,她口里说的那个人,正是他。一瞬间的感觉无以形容,那天兴奋地恨不得告诉所有碰到的人,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你暗恋的人,原来也在暗恋你。
再之后的几天记不清了,忘记了是谁先联系的谁,只记得他约我去公园走走,说有话要说,我从家门走出去,抬头望了一眼盛夏的天空,“奇怪,今天天空怎么比平时看到的都要蓝,都要可爱…”,我一直都很奇怪,对于那一天那一刻的记忆和感受,为什么若干年后依然存在。
我们是在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了,只要一到夏天,闻到那股熟悉的炎热空气的味道,我就会本能的想起一个人。在我二十多
岁前的所有夏天里,我好想只记住了这一个。
这份感情好想一直跟它的开始一样坎坷——异地恋。但尽管一年只能再寒暑假相见,大部分的大学时光却依然是他在陪着我。
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圣诞节,我惊喜地收到了他寄来的礼物,他说圣诞节这么浪漫的节日,你的舍友们肯定都会收到礼物,你也得有一份。
第一个生日,几个闺蜜说好晚上12点整要准时给我打电话祝福,而他却从11点50分就开始打电话给我,一直说到12点之后,他说我就是要第一个打电话给你,让其他人都占线。
我第一次参加一个日语演讲比赛,结束之后我打电话给他汇报情况,他说好想能去现场看看演讲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我说你来干嘛,又听不懂,他不正经地说,当然是想去看你如何出丑的啦….
有一年暑假两个人回高中校园固地重游了一圈,他突然跟我说,好像再看一眼你穿校服的样子,我可是因为那件校服才喜欢上你的,好丑呀。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永远的不正经,总是在说取笑我的话。
对了,后来我发现我唯一留着的情侣装是校服,唯一的留着的合影是那张毕业照。是的,我们分开了。好像跟大人们说的一样,校园里的爱情都不会长久。
大三了,终于能看到曙光了,他却说他以后不想在北京待,而彼时的我一心想要在大城里闯闯,觉得这才是年轻人该干的事情。我像一直以来的自己一样,说了很多伤害他的话,然后赌气离开了他。
过了一段时间,晚上我快要睡着了接到了一个他打来的电话,他好像没少喝酒,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后,说,我爱你,是真的爱你,是那种你想象不到的爱你,我希望你记住。我的话说完了,你休息吧…来不及回应,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那一瞬间我既被深深感动,又懊悔自责。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清楚的再记多少年,但这个人,大抵是一直忘不掉了。
许多年后我会会回想,也许当年我放下自己的执着和倔强去找他,或许两个人就有更好的结果了。然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做,慢慢让这段感情变成了一颗琥珀。
年少时期的爱情,大抵都是这样不成熟的错过的吧。很多人的初恋,都被时光发酵成了辛酸的遗憾,然后深埋在了心底。每个人也一定都有股莫名其妙的倔强,伤害过自己,也伤害过深爱的人。
但也许这就是青春的意义,它让我们去爱,去辜负,去遗憾,然后逐渐学会如何去爱,如何不辜负,如何去珍惜。
那天因为马上检票了,来不及说话,匆忙中他便在人群中消失了。我发了一条微信给他,虽然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前都是我的不对,原谅我吧。他说,没关系的,我们都要幸福快乐好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