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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多少年前的一个晚上,月黑风高。
宿舍带头大哥带着我们一行8人,巧妙的躲过楼管大叔、班主任的层层关卡。从宿舍后面乒乓球台旁,翻墙而出。
我们几个完全没有经验的菜鸟,在那种作案带来的恐怖又激动的心理作用下,瞬间有了无穷力量。噌的一下,轻松越过围墙。而带头大哥,衣服扣却不小心挂到了围墙上,整个人悬空了好几分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带头大哥。
我们翻墙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一部电影,以满足我们的神圣的艺术追求。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色即是空》。
那时候的网络。每看一分钟,视频需要缓冲两分钟。一部《色即是空》,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看得很仔细,因为视频经常在重要关头停下来,让你有充分时间欣赏。
一个网吧十几台电脑,基本都在观赏这同一部电影。大家都看得异常安静,异常认真。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没有人吃方便面,没有人抽烟。可见这部电影的风靡程度。
然而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却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头戴耳机,手扶麦克风的人,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大喊大叫。他的屏幕上没有《色即是空》,只有一个蓝色的窗口。听他说话的内容,他应该是在骂人,而且一直没有停,我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意志力,骂人都能骂通宵。而且就对着一台电脑。
问了老板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在聊天室里,跟别人聊天。有些聊天室就是以骂人为乐趣。在聊天室里,可以认识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有男有女,他们有大有小,你可以跟他们交朋友、谈天说地,总之,做什么都可以。那就是QQ。
一跟网线,就可以无限扩大我的整个世界?
2
高中班上,有几个时髦的人,已经有了QQ号,每天都就在班里吹着与网友的各种聊天秘史。无奈我还有高考大业等待着我,自从那一次翻墙观赏《色即是空》过后,我再也没有干过同样的事。心里也想申请QQ号,但一直没有得以实施。
中国学生最困难、最艰苦的就是高中阶段。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你,忍忍吧,到了大学就好了。听到这话,好像大学里可以什么都不用干。难怪很多大学生什么都干不了。
到了大学,没几天,我就申请上了QQ号。几乎什么资料都不需要填写。只需要填写一个用户名,再设置一个密码。系统就会自动为你生成一个QQ号。我并没有把那9位数字记录在我的本子上,但却能够过目不忘。学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本事。难道我只对9位的数字敏感?
准备立即把号码告诉宿舍里的几个同学,结果都不在宿舍。
我没事做,无聊至极,双脚不由自主的胡乱走着。看着大学校园里的男男女女,有说有笑,搂搂抱抱。大学里的同学们真的是好放得开呀,没有老师管、没有家长管、不用评操行分、没有文明标兵、没有身着红绣的同学拿着本看着你记你的名字,真好。
要是我的身边要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搂着我的胳膊,对着我傻笑,还是一个女的,那该多好。
想着想着,脚步自然地就停留在了湖边的网吧门前。网吧门前竖了面广告布,上面一个性感美女,正向我招手。
我进去了。打开电脑,登上QQ,看着屏幕。早就听人说过,网上什么都有,但我最关心的还是有没有女朋友。
等了好久,我的小企鹅仍然一动不动。看着周围人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QQ没有一点反应。
老板是一个好人,看我坐在那里发呆。他温和的走过来说,年青人,你要先加人,才能聊天。
于是,他熟练的打开我的QQ面板,操作增加在线的女生。
我脸红了,我是想找点女孩子来聊聊天,但在正常情况下,我还是不愿意表现得这么直接。这老板定是过来人,一看我这迟疑的眼神,就知道我想要什么。难怪生意这么好。
咳咳咳,一个人的咳嗽声,表示有人已经将我添加为好友了。
吱吱吱吱,有人找我说话了。正是刚才刚添加的一个女生。
你好。一个女生说话了。
你好。我回。
随后,我们就开始聊起来了。我极尽我的所能,陪着这位不知道在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让她觉得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精、无所不晓的人。
聊天的时间过得太快,刚充的一个小时。网管发来信息,只剩5分钟了。我很想再充1个小时,哪有钱呀。只能借机说有急事,下次聊,便约了时间,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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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每天上课。但只要一想到那只小企鹅,肾上腺素就会飙升,荷尔蒙分泌也会超标。时时刻刻记得,我在网上有一个约定。
但网吧是稀缺玩意儿。每次去网吧,都得排队。每一台电脑后面,一个人在用,三四个人站在身后,看着,等着。看着别人兴奋的聊天,等着他的时间快点过去。
几乎每天,网吧里都会不演一出抢电脑大戏。三四个人都站在身后,除非后面有一个人是使用者的熟人,这三四个人都盯着这一台电脑的呢。他们有的会时刻查看电脑右下角的计时标志,有的会察言观色,推断这个人还加不加时间,有的会会在看的过程中逐渐套近乎。
这些都是徒劳,只要上一个人一站起来。一场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一人抢鼠标、一人抢键盘、一人抢到凳子坐下。最后,还得老板来评理。老板是乐于看到这种场景的,谁充得多就让谁上。
QQ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在这么广阔的世界里,你可以找比现实中更多的人,他貌似更懂你,愿意陪你着说话,愿意分享你的开心,愿意在不顺心的时候安慰你。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不敢在异性面前说话,说话就会脸红,说话就会舌头打结。但网络不会。对方不会看到你的脸红;你打字再慢,输出去的也是一句完整的话;延迟的网络,让你接话时,有了更多的思考空间,思考怎么说话才能合对方的意,思考怎么说话才能吸引对方。
在网络世界,有一群鸟,他们跳着各种舞蹈。
我就是那其中一只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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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生活中,我不敢轻易接近女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逗得女孩开心。但在网络里,我却能文思泉涌,说话从来不停顿,连标点符号都不需要。往往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打字太快了。这还得益于我小时候,妈妈给我买的一个插卡游戏机,让我早早的学会了五笔打字。梦想着会用打字,打出一部深情的长篇小说来,结果,也只用来逗那看不见的女孩。
在那虚拟世界里,我变得胆大了。我敢说出我以前从来不敢说的话,说得我自己都面红耳赤。不仅如此,我还同时与两个人聊着天呢,对于两个人的提问,我都应答自如,从来不会答错。这就像脚踏两条船。一坐到电脑旁,我就像服了兴奋剂,聊什么都开心,聊什么都激动……
一天晚上,一个同学没回宿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脸上的表情,不好描述。那一晚,他经历了什么,他没给我们说。
我也觉得我应该迈出那一步了。
我给其中一个发出了信息,我们见个面吧。
不行呀,我老公不让。
靠,居然是有老公的人,你还跟我聊得那么赤裸裸?
迅速拉黑。不怕,咱还有一个。
我们见个面吧。
好呀。我给你发一张照片,不然到时候认不出来。
于是,我收到了她的照片。
我大跌眼镜。聊天时,那么温柔。我想像她肯定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实往往就是我一厢情愿。
我只得说,刚收到短信,那天社团要搞活动,来不了了。然后悄悄的拉黑了。
在一堂课上,老师放了一个图片。图片上有两台电脑,两个人在聊天。一个是人,一个是狗。人的脸上挂着兴奋的表情,狗的脸上,戴着眼镜,正在屏幕上打出:亲爱的,我好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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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那样的打击,我已经不相信网上与现实有什么不同。你想去找知己,但自己才这么点份量,找到的也许就是自己不想见到的 另一个自己。大学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虚幻的世界上了。
我渐渐地,网吧去得少了。
吱吱吱,小企鹅又叫了起来,一个头像为美少女战士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终于不再相信虚幻的世界了吗?
我确实已经不再相信了。哪有什么虚幻世界,电脑的两端都是人,真实的人。只是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在哪,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可以随便说,不用计较后果会如何。这样的一个世界,完全是由真实的人组成的,哪里还叫虚幻世界呢。只是这些无聊空虚、没有目标、没有责任的人,为自己找出来的一个借口。
“我只是来看场电影,马上就走了。”我不想跟任何人聊天。
“我也是”,她回了一句。“但是你还是应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不要浪费宝贵的大学时间。”
然后,我就关闭了聊天窗口。
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这话触碰了我。大学里,生活那么丰富多彩,而我却没有去尝试。我不能辜负大学时光,更不能辜负辛苦十几年的付出,我要振作起来,我不能再堕落了。
我拿着我以写的东西,到了校报编辑部。
那是我在刚进大学写的一篇小随笔。我从来对自己写的东西都没有太大的自信,但招聘通知上要求是要带上一篇自己写的文章。
我怯怯地递给老师。老师是一位年青的女教师,留着披肩的短发,好美。看完后,老师说,下个星期过来开会。
从此,我开始了在校报的写作生涯,每天背着本子满校园跑,采访着各种人各种事。看着报纸上我的文字越来越多,我感觉生活也越来越充实。用现在的话来说,生活充满了正能量。
我看到你的文章了,写得很好,加油。她发来信息。
咦,她怎么知道我的文章,难道是一个学校的。
“你是哪个院的,哪个专业的?”
她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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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开始对她感兴趣了。但我们之间聊天次数太少,每次就一两句。我哪里知道她是谁。翻看她的资料,一片空白。我只能想像,这会不会就是我周围的人呢。
拿着这个QQ号,问遍我认识的所有人,没人知道是谁。难道她才是真正的虚幻?
每当我遇到不顺时,她就发来信息,为我鼓气;每当我情绪低落时,她就讲几个最新的笑话给我听;每当我想放弃时,她就拿我看不见的未来来对比给我看。看完,我又充满了正能量。
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姑娘。
我问过好几个大致符合这样条件的女孩,但证明都不是她。
聊天时,只要我问到她在哪,她是谁,她就会准时下线。为了不让她下线,我再也不打听她了,只跟她说话,她依旧是那样的关心我,鼓励我,给我无数的正能量。
学业越来越忙,上网的机会越来越少。
渐渐的,我们聊天的机会变得少了。
有一天,我坐在校学工部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女孩,是来应聘学工部新招的助理。她穿着一身蓝色抓绒外套,头顶扎着马尾辨,背挺得直直的,就像荷花,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让我眼前一亮。
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我喜欢上了她。
QQ上传来她的离线信息:“有了喜欢的人,那就去追求吧,不要放过爱的机会。”
于是我开始追求她。交往了才发现,我们就像是上辈子就相互喜欢的人,可能由于各种缘由没有在一起,所以命运把我们推到了这辈子。一切都那么顺畅,我们在一起了。真正的爱是相互的,没有谁追求谁,就像磁铁的南北极,注定紧紧的吸在一起。
我向她要了QQ号,满心希望她就是那一个人。可惜并不是。
自那以后,她的QQ再也没有上线过。我的QQ里一直有她,但那熟悉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