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有春风和正义，以为借此便能过好一生。直到有一天，我只身向这世界出发。以为听到呼救就应伸出援手。
“啊，，”痛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谁？你怎么了？”
“啊，，，”回应我的只是越来越痛苦的哀嚎。
我循着声音往前，来到漆黑的深渊。
“谁……谁来……救……救……我……”
“你在哪儿？喂……你在哪儿……哪儿……”
回应我的只有自己的声音。我看了看四周，一点也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但基于心中那点善良，万一真的有人需要帮助呢。我决定留下来等上一等。
风从四周吹来，带着黑暗独有的味道，我紧了紧衣服，准备起身离开。
“谁……谁……来……救救……我……”
我仿佛又听到那个声音。但认真一听，却只有呼呼的风声。我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就离开了。刚走两步，那个声音却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我很疑惑，他怎么知道我要走。难道说他能看到我？想到这儿，我更加疑惑了。
“你在哪儿？你能看到我吗？”
“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不是不想来救你，我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在哪儿。”
“为什么……不……要……我……”
我回应了很多次，他好像一直在自言自语。但我好像听出了他的难过，孤独，以及落寞。于是，那一瞬我决定留下。
貮
一年前我对自己说，留下来，说不定有一天可以给他温暖。我每天坐在深渊旁与那个他说话，哪怕只有一句“你好吗？”。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他，也再未听过他的声音。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该放弃，毕竟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很快这种念头又会消失，毕竟我是要给别人温暖的人啊。
于是，我等啊等啊，等到我种的小树都长大了，等到我学会了和风说话，等到寂寞也打不倒我了。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对着深渊说话。
“喂……你还好吗……别放弃……我还在这里……”
我知道结果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毫无回应。所以我满怀期待又毫不期待的继续等。
“你是谁？”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久违的声音。
“你终于说话了。”我有些兴奋。
“你认识我？”那个声音满是疑惑。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认识，我只听过你的声音。”
我说完这句话，却许久得不到回应。难道又走了？我正准备开口询问，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说是影子也不对，准确的说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害怕地往后退。
“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我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拍了拍那团东西，“我在等你啊。”
结果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影子竟然慢慢变成了人。
“你……你……你……是人是鬼？”我很害怕，这太不正常了。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脚，摸了摸脸，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你碰了我就感觉精神一阵恍惚就变成这样了。”
“你以前不是人？”我一问出口就后悔了，捂住嘴，瞪着他。
“我就是一团影子。以前有两个，现在就剩我一个了。”他有些感伤，好像又是我遇见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了。
“另一个影子，它怎么了？”
“她抛弃我，走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等我？”他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的声音太寂寞，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他久久没有回答，我觉得有些尴尬，开口打破沉默。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我一直在观察你，知道你每天都在跟我说话。但我没办法回应你，我只知道有一团光或者说一把火把这个常年阴暗的地方都照亮了，温暖了。你越来越亮越来越暖，我忍不住被吸引。”
“真的吗？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不能。”
“好吧，我愿意留下来。”
叁
我好像比以前更靠近他，但我离深渊也越来越近。将来的某一天，我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吗？
那天之后，他偶尔会来找我。刚开始只是看着不说话，等到我休息又默默消失。突然多了一个人，我有些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然。
直到有一天醒来，发现他躺在门边睡着了。
“你醒了。”
他张开眼，看看我又看看自己。
“我醒来看见你身上都是血，就帮你包扎了一下。还好伤口不深，休息两天就好了。”
“谢谢。”
“不客气。你饿吗，我去找点吃的。前几天我在深渊的另一边发现一些新的水果，味道好得不得了，我摘给你吃啊。”
“好。”
破天荒地，他这次留了好几天。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我想。
果然，伤好的差不多，他就走了。我依然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好像比以前变得贪心了一点。希望他来的频率高一点，停的久一点。
过了几天，他又像上次一样浑身是伤的躺在门边。
“你还好吗？”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如此反复几次，我终于忍不住偷偷跟上他。
我不知道他会哪天离开，他在的时候几乎不敢合眼。终于，那天他准备离开。我紧紧跟着他，既兴奋又不安。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干嘛。我们穿过一片片迷雾森林，终于停在悬崖上的一个小屋旁。我看着他开门进去，我躲在悬崖一侧的窗外，连呼吸都开始谨慎起来。
这时，屋里传来对话声。
“你来了。”
“嗯。”
“咱们开始吧。”
“非要这么做吗？”
“呵，难道现在你心软了？”
“你知道的，我……”
“开始吧。”
随后一片寂静，我正准备往里瞧瞧发生了什么，“砰”的一声从窗户里飞出一个人来。我吓得赶紧躲到一边。
“怎么，你还要护着她？”是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人。
“自然。她等了我这么久，我必定不会负她。”是他的声音，他说的她是谁呢。
“哈哈，我就知道你早就变心了。今天，我就在你面前杀了她，也让你尝尝爱不得的滋味。”
那个人的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迅速靠近我，随后脖子上一阵冰冷。是那个人拿着刀。原来她是女人。
“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我有点懵，他俩的事怎么扯上我了。
“我跟他不熟。有话好说说。”
女人看起来很生气，脖子上的刀深了一点。“不熟？不熟他会为了你抛弃我，不熟他会为你求情，求我放过你。”
“啊？”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他急切的想过来就我，却因为刚刚受伤，动弹不得。
“不可能的。这样吧，我们来做个游戏。我数到三，如果你从这儿跳下去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听她这么说，我有些急，虽然知道他不会这么做，但万一他心软了呢。“别，你别傻。是我自己要跟过来，她要杀就杀吧。你要是死了，我的等待就毫无意义了。所以，求你快走。”
我的话刚说完，她也刚好报完了数。我绝望的闭上眼，等待死亡。
“你还真跳，她就这么好吗？你要我等我也可以啊。”
预期的死亡没有来，脖子上也没有了束缚。睁眼，只有那个女人瘫坐在悬崖边一脸绝望。我慢慢走到悬崖边，深不见底，漆黑一片。风呼呼的往上灌，我退回来像四周望了望，那边刚好有块石头。我跳了下去。
肆
我在一个早上醒来，耳边是鸟儿欢快的叫声。我张开眼，是一个洞穴，有泉水的滴答声。我看了看身上盖着的兽皮，看来是有人救了我。
“有人在吗？”我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随后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你醒了？”
是他。没想到他也活着，而且还救了我。我眼眶发热，“嗯。”
他看了看我，然后有些笨拙地抱住我。“真好。你还活着。”
我回抱住他，“也谢谢你活着。”
“你怎么这么傻，跟着往下跳。要是我没找到你怎么办？你都不知道，那天我跳下来以后，本来松了一口气，却看见一个影子飞快地往下掉。我在崖底找了你好久，我差点找不到你。”他抱着我声音哽咽，我知道他一定在哭。
我拍了拍他，“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那以后，我们好像一下靠近了许多。他开始告诉我他的过去。原来他以前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经过几千年，慢慢从路过的人身上学会了只言片语。当有一天，他对人类世界感到好奇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深渊。悬崖上那个女人是他的朋友，但因为嫉妒他对我的特别，才偏激的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说的，我竟然都相信了。
每天他出去找吃的，我只负责躺着养伤。有时他发现好看的花啊，可爱的动物啊，也会带回来给我，说怕我一个人寂寞。
有一天，他兴奋地从外面回来告诉我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无奈地看着他，真像个孩子。
他抱着我走啊走，终于来到一片花海。整片整片的彼岸花，沿着河道争相开放。
“喜欢吗？”
“嗯。很美。”
他把我放下来，细心地拿出兽皮铺上。“到了晚上，这边更美。”
“真的？”
“我不会骗你。”
“那我们一起等吧。”
那天晚上我真的见到了有生以来最美的景色。繁星满天，天空清澈得只装的下他们。还有萤火虫，一只又一只，在空中飞舞，在花间跳跃。一阵风吹来，我好像听到了它们的窃窃私语。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很快就要回到深渊之上了。
伍
他带我去他出生的地方。
“就是这个洞穴，我最早的记忆就从这里开始。那时候我每天在这里听水滴的声音，等着时间流逝。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着。我只是日复一日在这里枯等。我以为我会死，可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奢求。既然不会死，我总要找事情打发这漫长的一生。于是，我每天在深渊里呼喊，希望有人发现我，找到我。可是没有人。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是你，是你发现了我，让我觉得生命好像也不是那么无聊。”
我从背后抱住他，“以后，你再不会寂寞。”
“嗯，我的寂寞都会与你有关。”
我跟着他，去看他原来的生活，想要抚平他的伤口。他把花花草草介绍给我，还说要带我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干枯苍老的女人。她瘫坐在藤椅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呆滞无神。
“她是……”
“给过我温暖的人。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曾经陪伴我。”
“那她……”
“我那时候灵智未开，什么都不懂，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有一次跑到一个洞窟，无意之中被侵蚀，是她用神智换回了我的命。所以，不管怎样我也不想放弃。”
我缓缓蹲下身抱住他们，“以后，我也不会放弃她。”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心疼。那天晚上我们就成亲了。大红的喜服，满眼的喜庆。我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吧。我等的人，想要给他温暖的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礼成……”
那晚，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洞房，一把掀开盖头，握住我的手，“你真的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都成亲了再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但我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在颤抖，以为他太害怕。于是回握住他，“我愿意。”
陆
一切都像一场梦，好像发生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现在想起来，好像在天堂和地狱走了一遭，只是最后却不得不留在地狱。
在我以为最幸福的时候，却是我最不幸的时候。那天晚上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地紧张害怕想要确定，却不知道从头到尾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句“我愿意。”
“你真的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吗？”
“我愿意。”
当我说完这句话，他被金光所罩，背后长出翅膀。
“你……”
“哈哈哈哈，一千年了，一千年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是该说你傻还是单纯？”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记得这个声音，是那天悬崖上的那个女人。
“是你。你们……”
女人痴迷地抚摸他的翅膀，“这么多年，王的翅膀终于回来了。”
“你们骗我。”
“你还不蠢 。”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恢复王的实力，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们到底是谁？”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为什么？”我看着这个从始至终背对着我不发一言的男人，好像我从来没认识过他。
“王，我们走吧。”说完，他们头也不回也飞走了。
我想去追，却发现自己跑的好慢好慢，等我终于追到深渊早已不见他们的身影。我想继续追出去，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我不能放弃，一次次撞的头破血流，可是真的没办法。我好像真的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活的像一具尸体，每天在深渊游荡。
“谁……谁来……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