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把每一场相遇都当做“死别”去珍惜

      看了三毛的《倾城》，我才了解了一场相遇确实可以倾城。

      三毛在西柏林学德文，圣诞节假期要去东德，因此在这之前她需要去东德外交部办过境签证。相遇是发生在文章的后段，她和一个军官的相逢，生离，再相逢，死别。全部发生在一天之内。大概真的就是死别了吧，就是由此到死都再无见面机遇了的别离。

      记得几年前，我在网上看见过这样一张图片，一个老人送一个老人坐火车走，要走的老人在火车上靠窗坐着，脸贴着窗子，冲着窗外挥手；另一个老人离镜头更近，背对着火车默默地抹眼泪。两个老人老到脸上都是褶子，七八十年相遇的故事啊，都藏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了。

      记得图片下面有这么一句话：这么老的两个人离别，大概就不会再见了吧。这话看起来很心酸，但一想又确实是这样，那两个老人也是知道此次别离大概就永别了吧，他们的泪水也是为此生的最后的相遇而流。

      当时，我以为只有老人才会有、才会懂这种明明活着却要与人死别的情愫。但后来，我发现每个人生命中就是会有许多过客，今日和你匆匆一见，留下故事抑或是发生故事的可能性，就离开了，或者说是就此“死别”了——真的就是死别了，那种没有机会再见的别离。

      但是，相遇就是很美好的。

      我真心羡慕三毛在方寸内外都阴冷的日子有这样一次邂逅，也期待我也会遇到文中军官那样的眼睛。在此之前，此生无交集。在此之后，梦里梦外满是回忆。

      “有人在专注地看我，而我不敢也看回去。”

      “‘哦！你来了，终于。’我说。”

      “这个人是哪里见过的？”

      “排队的人很长，一个一个放，慢慢地。那位帮我的军官不避嫌地站在我身边，一步一步地移。我们没有再说话。时间很慢，却舍不得那个队伍快快地动。好似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心情，可是我们不再说话了。”

      “我们没有再握手，只互看了一眼，我微微地笑着。他，很深的眼睛，不知为什么那么深，叫人一下子有落水的无力和悲伤。”

      “那双眼睛，今朝才见便离了的眼睛，他说我真美丽，他用英文说，说成了他和我的秘密，还有终生的暗号。”

      “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前生是什么关系的一个谜和痛。”

      ……

      好多句子读了好多遍，但我内心仍是止不住的感动。

      有些目光就是不需对视就能感受得到的吧。是啊，我又想起他了。明明他只在我的生命里停留了一周，却让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读到一些朦朦胧胧的句子时，心里所想的，全部都是他。

      那天，我从市中心拼车回学校，他就坐在我身边。我总是不自信，也不敢去看旁边男生的模样。但我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感觉不坏。司机师傅是话痨，他偶尔会搭几句话。

      他是何时注意到我的呢？我没问，想必此生也无从知晓了吧。下车往宿舍走的时候，他叫住了我。然后接下来的一周他给了我很多感动，虽然最后我还是选择结束了我们的故事。现在想想，最让我想回到的时刻就是在出租车上被他偷偷看着的时刻吧。我想去感受那种目光，我会默默感受，不会也不敢看回去。

      排队等车，我舍不得队伍快快地移，祈祷着车不要很快地到。因为那样，我就很快要和他分开了。

      我们还一起等过车，他陪我等车。我们错过了一班39路，于是就有了和他一起等车的时光。我忘了我们说了什么，只记得他高高大大地站在我身边，让我很有安全感。车来了，要上车了，我总觉得来日方长，这只是小别，于是就挥挥手上车了。车内，我往里走，向车外的男生挥手告别。那时候啊，竟有了小情侣的感觉。

      但是，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和他肩并肩站着，最后和他光明正大地你看我，我看你，我会和他拥抱的，我会踮起脚尖，去拥抱那个有着深邃目光的高高的男孩子。

      在读这篇文章时，我又想起那晚在操场上，他深情地看着我。也许是由于夜空映衬，更希望是因为心底有爱，眸子如水深如许。

      三毛和军官冷夜车站相别，是知道这一别就此生难见的。所以她尽可能和他对视，尽可能使劲伸手抓他衣袖，尽可能大声冲他叫，告诉他想留下和他一起、想让他跟自己一起走。那天很冷、很深的黑，她不知道怎么上的车。那双眼睛对她来说，有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前生是什么关系的一个谜和痛。知道火车转了弯，那份疼和空，仍像一把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

      这让我想到某种缘分，我还是相信因缘的。这世间，大抵就是存在着某些人在等着与你相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尽管有些相遇，只是一场没有续篇的故事。

      《爱在黎明破晓前》中，男主和女主就是在火车上相遇，然后在黎明破晓前离别了。在车厢里相遇，“我们一起下车吧，陪我在维也纳待一个晚上，只是走走聊聊，然后明天我上飞机，你继续坐车去下一个地点。”男主和女主就一起下了车，有了一次难忘的经历。他们知道离别迟早要来，就提前约定好到时候不能伤心，之后也不再联系。但他们在离别之际终究是没忍住，约定六个月之后在这里见面。

      后来我看了《爱在日落黄昏时》，才知道在六个月后，由于种种原因两个人并未相见。虽然两个人之后仍有故事，但那毕竟是电影了。其实，两人离别之后从未再相见的结局才是生活中最常见和最真实的。

      “我觉得很真实。一切都是短暂的。但你不觉得正因为如此，我们拥有的时光和生命中的特殊时刻，才更加珍贵吗？”

      “是的，我知道。我们今晚就是如此。过了明天，我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面，对吗？”

      “你不觉得我们还会彼此再见面吗？”

      “你觉得呢？”

      “嗯，老实说，我不知道。”

      电影中的这段对白才是最最真实的吧，相遇本身就很不容易呢，怎么还去奢求永久呢？

      好多相遇的故事啊。期待相遇，也珍惜相遇。因为真的不知道那一次相遇后的离别一不小心就成了“死别”。

      打出这些文字时，耳机里正响着程佳乐的歌《等诗》：

      相遇是场再重逢

      梦里梦外时空

      好久不见还怀念

        思念却惹人厌

      但或许把每次相遇努力珍惜了，面对思念会更加坦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