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兰因正疾速奔向二楼。傅一鸣也在紧随其后的同时大声提醒道:“这动静应该是花瓶被打翻在地的声音。家里只有二楼朝北的书房才有花瓶!”施兰因刚到二楼就发现朝北书房的门是完全敞开着的。多年做刑警的直觉下意识地在暗示自己应该反其道而行,他首先冲向书房隔壁那间朝南的卧室。
在打开房门之后,施兰因看到房间的灯居然是开着的。而更为反常的是,通往阳台的移门也没有被关上。在蚊虫肆虐的季节中,这是相当不合常理的。难道不速之客在打开移门后跳窗跑了?他冲入卧室的卫生间之中,未料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赫然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施兰因一时也感觉有些许发懵。这眼前的一幕简直太过于滑稽了!小伙子的眼睛奇大。如果他只是个孩子,说不定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就在这转念之中,两人都有一些愣神。
而傅一鸣此时也跟着上了楼。当他先冲入书房并打开灯巡查一番时,果然见到了已被打翻在地上的花瓶。接着,他才来到朝南卧室的卫生间。见此情景,傅一鸣也是十分诧异地张大了嘴。过了许久他才问道:“周聪!这大半夜的,你却坐在我家的马桶上是搞什么鬼?”
“我来这里当然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欧洲杯啊。但这人啊,总会有三急。见你还不回来我就在婶婶的房间内方便一下都不可以吗。哦,对了,是我口误。你妈应该是我的前婶婶才对。”只见这家伙不慌不忙地按下自己身后的抽水按钮。一直到水冲完了以后,他才站起身。接着,这位熟悉的不速之客居然镇定自若地当着两人的面穿好了裤子。
“今晚比利时与爱尔兰的比赛早就结束了。你特妈的来这里骗鬼啊!”傅一鸣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他右手指着周聪向施兰因介绍道:“施警官,这小子叫周聪。是周明宇的亲侄子。周明宇这混蛋,他自己没有一儿半女便把他当成了亲儿子供着。周聪从小就和周明宇、卫斌两人不学好。如今都23岁了还整天游手好闲的。你既然曾亲眼目睹周明宇走阴行骗,那就肯定见过一位人见人爱的大眼男孩被他催眠的场景。这男孩便是眼前当着我们面光屁股拉屎的周聪!”
“他是不是在五六岁时,挺招大人喜欢的?所以这大眼男孩经常会被几个骗子带到周明宇那儿走阴。他们假装是有所求的群众来证明周大师是有多么灵验。这样说来,这小子早在那时就是诈骗团伙中年龄最小的托了。”施兰因此刻才想起十八年前那个被好几名成年人带来走阴的孩子。
周聪那时看上去似乎比傅一鸣还大上两三岁。十八年前他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动作与看似稚嫩的语言,骗过了在场所有的老年看客们。特别是他被“周大师”催眠下阴之后所展现出的娴熟技巧与现场掌控力,已然超越了一个孩子所能达到的上限。
“你和你朋友在这里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玩意?得得得!我本来只是想找你看冰岛与匈牙利的那场比赛。现在,我回家一个人看还不行吗!今天算是哥哥我自作多情了,就此与两位别过。傅一鸣,拜拜了您的!”说完周聪竟旁若无人地迈着步子往房间外走去。
施兰因不等他走出卫生间,便用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往后猛然一用力。只见周聪一边嘴里“哦呦呦”的叫唤,一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坐在地上。
施兰因却依然死死摁住他的肩膀并调侃道:“哥们那么早就走?连钥匙与门禁卡都不留下,这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么?”
“什么门禁卡?我是趁保安不在时溜进来的!他们那套非业主进小区的程序太过繁琐。后来我到了楼下刚想敲门,却发现这别墅门根本没有被锁上!你自己去问傅一鸣,这小子是不是经常在外出时忘记锁房门?“周聪始终都是在满口胡诌。哪怕施兰因知道他只是在胡搅蛮缠,却又暂时找不到质疑他的证据。毕竟他对傅一鸣来说,也并非是陌生人。
“一鸣,这里朝南的阳台外是不是两套别墅共用的前花园?你现在快点拿个手电筒去那块区域仔细查看。我怀疑他把偷来的一些东西扔下了阳台。“施兰因一边说一边用力按住已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周聪。
傅一鸣下楼后,已被施兰因控制住的周聪却不断呻吟着:“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会武术?这流氓会武术可就是与寻常的地皮无赖不太一样啊!哦呦哦呦,我要报警!等警察叔叔们来了我特妈的不要你给我赔钱,就要你进号子!”
“行啊,进去了我才能看到你的铁齿铜牙还能蹦住多久!”施兰因竟把他两手反绕后强行拖到阳台上。他知道周聪绝对不敢从阳台上跳下楼去。否则这小子之前早就从这里溜之大吉了。而且他一定是计划躲在书房里等没人了之后,才大摇大摆地下楼走出房门。但周聪应该是在书房中无意弄倒花瓶以后,才六神无主地冲向卧室。这小子并没有胆量跳下阳台,索性开好灯就坐在马桶上装傻充愣。而他之所以能进这套别墅,并不像是壮着胆子爬上来的。周聪手里一定是有钥匙与门禁卡的!
记得傅一鸣曾说过,这套别墅一共有四张门禁卡与三把钥匙。除了傅一鸣自己手里那一套,周明宇应该只有门禁卡而没有他与傅芳华离婚后才新配的钥匙。那么,周聪手里的钥匙原本又是属于谁的呢?是盛玮还是傅芳华?哪怕他的钥匙是属于傅芳华的,也必定是来自于犯罪嫌疑人盛玮。那盛玮到底是直接把钥匙给了周聪呢,还是他把新钥匙给了周明宇后再由周明宇转交给了周聪?难道周明宇已经知晓了傅芳华的死讯,而急于渔翁得利?但无论是哪种猜想,都能表明周明宇是和盛玮有着某种联系的!
又过了些时间,施兰因才见到傅一鸣满头大汗地冲进了房间。手中拿着大号公文包的他,怒气冲冲地走进阳台后向他们两人说道:“施哥果然如你所料啊。我妈的专用公文包被他扔到了阳台外的草丛中。包里有身份证、一些企业的公章与财务章、还包括最近几个财产官司的重要起诉材料!公文包原本是被藏在三楼的。没想到我们这里尸骨未寒,周明宇那儿却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我妈要是一死,公司里的钱就都是他的了。还有我刚才仔细回想过,在收到你微信后我曾出小区买了一些饮料。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回来后是拿钥匙去开门的!至少今晚我不可能外出时忘记锁门!”
“但你有没有在花园中找到门禁卡或是钥匙?还有,你妈的门禁卡与钥匙还在不在家中?”施兰因问道。
“我妈的那套一直被挂在玄关处。盛玮手上的钥匙与门禁卡就不知去向了。我刚才在前花园中也没有发现任何钥匙与出入此小区的门禁卡。”傅一鸣回答道。
“难不成被你这小子藏起来了?那就跟我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聊聊。”施兰因不容分说地拖着周聪下了楼。载着三人的路虎车疾速朝分局刑侦支队驶去。
又是新的一周。周一上午十点,施兰因正在刑侦队的办公室内接听电话。
“妈,难道你这里那么快就有好消息了?”他明显有一些兴奋。
“臭小子从干刑警开始,我就成为你的专属线人了。但你这次催得太紧,最后还是在加拿大更有人脉的莫姨帮忙查的。查询结果是你给我的账号在北京时间六月十四日晚九点收到一笔五万加元的汇款,汇款方是一家跨国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叫卫大海。北京时间六月十六日晚九点钟,这个账号又收到一笔三十万加元的汇款。这同样来自于卫大海先生。账号主人确实叫盛琳,奇怪的是她又把一大部分钱转到另一个账号上。该用户是多伦多一家私人医院,以肾脏移植而闻名。好了就这些,我这里已经很晚了。医生建议我必须在家中静养。你手术后还好吗?我们有时真是一对同病相怜的母子啊!咳,这都怪我!把一颗并不靠谱的心脏留给了你!”邹虹平时虽然啰嗦,但说话铿锵有力。而此时她的声音却有一些微弱。
“妈!谢谢了!你早点去休息吧。实在不行就回国让我来照顾你。”施兰因一挂完电话就在脑中呈现出一桩雇凶杀人案的完整脉络图。周明宇和傅芳华曾是夫妻。由于各种原因他们在离婚后又打起了好几桩财产官司。而官司的预期结果都是对傅芳华有利的。因此周明宇在此期间通过某些手段联系到了盛玮,他是傅芳华离婚之后的前男友。盛玮既然在傅芳华那拿不到任何钱财为女儿治病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答应了周明宇杀傅芳华的要求!而且在他行动之前,有一笔五万加元的“订金”已打入姐姐盛琳的账户。在他杀完人以后,周明宇通过在加拿大居住的卫斌再次以卫大海公司的名义给了盛琳三十万加元。很快这些钱又被盛琳转入了一家医院,用来为盛玮的女儿做肾脏移植手术!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盛玮,此时盛玮的落脚点或许也只有周明宇才知道!但有一点施兰因并没有完全想明白。盛玮与周明宇早在十八年前就是冤家,难道睚眦必报的盛玮忘记那场车祸了么?还是他为了生病的女儿不得已而为之?
正在他努力去拼凑出六一六碎尸案的详细过程时,孙琳敲门走了进来。
“施队,几件事需要向你汇报一下。一,周明宇周六晚上回沪后,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两名司机受伤。而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已在区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入院观察。据医生说,他这两天就可以康复出院。第二,周明宇的几家公司曾分别在上周五下午给卫大海在国内的公司打入了一大笔钱,其总额为一百九十万人民币。”孙琳汇报道。
“从加国再到国内,好一个乾坤大挪移!知道了,继续追查上一周盛玮与周明宇他们两人的所有通话记录!”施兰因刚说完,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施哥。我是傅一鸣,我家二楼的马桶无缘无故地堵住了。今天找人上门维修后,弄出一窜钥匙和我们小区的门禁卡!这钥匙里有一把能打开我家的门!一定是前天晚上周聪这小子情急之中才故意扔下去的。据我看,这把钥匙与门禁卡应该都是盛玮的!”电话那头的傅一鸣异常激动。
施兰因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去。而他在楼梯的转角处遇见了正要下楼的朱国勤。:“朱支,我正想上楼找您。傅一鸣在家中找到了自家的钥匙与门禁卡,他说就是盛玮手里的那套。这进一步证明了我的猜想!”施兰因说道。
“什么猜想,雇凶杀人?如果周聪说这钥匙与门禁卡不是自己带进来的可不可以?他不是已经在说了,那个花园中的公文包从没见过吗?而且据我所知,周聪有上门盗窃的案底,也算是个老油子。另外,周明宇在医院中还准备为他侄子的事发动所有的关系网先把周聪保出来!这事说破天,我们也不能把他侄子逮捕。周聪就一口咬定是去前婶婶家窜门。你还关不了他几天。”朱国勤望着施兰因。
“这家伙还真上了心。他是因为不方便与盛玮秘密联系,才会急于把周聪保出来替他去做接头人的吧?”施兰因自言自语。
“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快点说!你小子一定是有歪招了。”朱国勤指着施兰因催促道。
“我想就随了他亲叔叔的愿,把这小子给放出来。然后我们见机行事!”早有打算的施兰因试探着把自己的想法向老前辈托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