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舞”时常有一个后缀词“大妈”,这是闺女不赞成我跳广场舞的原因,仿佛一跳广场舞,她妈就成了大妈。
再加上我也没有非要跳的激情,因此运动方式不是打球就是走路。
师范读书时也跳过舞。每年学校元旦晚会我们班都有一个舞蹈节目。那是我外在性别特征转型的开始。
最初留的是男士短发,第一天上课,马列老先生第一个抽我起来回答问题,他想看看我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地理老师是一个特别风趣幽默的人,每节课总会留个五分钟给我们聊天散扯。这时候,他时常会走到我附近,出一些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题目或者随手画一幅简笔画,让我猜答案、说寓意。后来同学聚会,地理老师还记起当初喜欢找我说话的情景,他说那时候我是假小子性格,最好耍了。
后来因元旦晚会跳舞,头发稍稍留长了一些,理发师说是“大小姐发型”。理发的那天晚上,在排练节目的时候,我夸梅梅同学笑起来好看,娇俏的舞蹈老师转头看我说:你笑起来也好看啊!虽然我今天明白,她的话无异于说,每个人笑起来都好看。但那时候在我,这句话却是莫大的鼓励,内心涌生出无限柔情和欢喜。
那时候班上四十位同学,女生十二人,其中八位女生组成舞蹈队。
舞蹈队里一位来自严凤英家乡的金同学,天赋佳,学习能力强,能歌善舞。像我,属于中不溜秋,队伍中不捣乱,也不会引人注目。
但是最让我敬佩的是舞蹈队里的娟娟同学,她敢跳敢唱的勇气,我到今天都不能及。她学做广播操,因为同手同脚被老师点名;音乐视唱环节总不是那么容易通过。她自己公开说她五音不全。
说到今天都不能及她的勇气,是因为,直到今天她还活跃在跳舞的队伍里,不过跳的是广场舞。她时常约我去,我嫌半路学起来麻烦,总是在公园里等跳舞结束后的她一起散步。
最近她们广场舞结束,还学二十分钟的鬼步舞,她建议我也一起去学学。鬼步舞,手机里看过,动感十足。昨晚去看了,跟着后面划拉了一阵子,学了一个动作。今晚到点我又去了。
鬼步舞教学还没开始,娟娟同学正在队伍里,跳得很认真,第一次看她跳得这么合节拍,尤其是手往半空里一挥,抬头向上一仰视,优雅极了。我看痴了。
后来学鬼步舞环节,我更是觉得她多少年都没变。站在队伍中心位置,谁看她,她就会问:是这样跳吧?歇息的时候,她还跑到会跳的老师那里,跳给人看,有时候真的错了,但她一点不觉什么,她脸上的汗珠,在夜灯的照耀下像早晨草叶上的露珠那么大,在满脸的笑容间滚动。哟,娟娟真好看!谁说广场舞偏大妈?我心里涌出这种想法来。
结束的时候,一位舞友走过来,问娟娟我是谁。
“是我同学。”
“哦,昨晚远远看到了,我还以为……我不好意思说了。”
“以为什么?说没关系哦?”
“我以为是你国外读书的女儿回来了。今晚近处看年龄不对,所以问是谁。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啊,我这同学身材好吧?那天晚上我和她散步,遇见黄姨,黄姨也问,是不是我女儿回来了。”
夜晚灯光模糊人,搞得我倒不好意思了。后来跟她一起散步,我们记起在师范读书时,傍晚也时常一起散步。我比她高,又是短发,她会挽着我的臂弯说:就像挽着男朋友散步,走在路上有底气,不会担心危险。
时光转眼过去了二十多年,她的勇敢与爽朗一点儿都没变,我希望我也可以,不忘最初的那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