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

  直到现在,我依然还记得当初收到这张照片时心中的激动和狂喜。照片中是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侧身坐在操场的草地上,身穿一件碎花的衬衣,整齐的刘海,俏丽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这是自己第一次拥有异性照片,在没有手机,通讯靠手写书信的年代,真的是异常珍贵的礼物。

照片中的那个的女孩叫淑娟,正在上高中,我们是初中同学。在落后闭塞的乡下中学,男女同学间是羞于交往的,倘若被同学看出你对某个女同学有稍稍亲昵的举动,就会被笑话,并招来异样的目光。即将初中毕业的最后那个学期,我作为学校尖子生常常被老师各种开小灶,班主任李老师经常将他订阅的作文杂志借给我研读。有一次,偶然被淑娟看见了这些杂志,她想拿去看看,我便在一次放学后,选了俩本最新的,还偷偷写了一张鼓励她好好学习的字条夹在杂志里,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递给了她。几天后,我也在她还回来的杂志里,看见了她回复的纸条,娟秀的字迹让一个青春少年暗暗欢欣了好一阵子。喜欢的种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吧。紧张的毕业考试过后,我如愿考上了中专,而她没有考上她理想的师范学校。(当年的师范和中专,考上了就预示着跳出农门)。

去到新学校报到后,我开始给她写信,那个时候是真正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寄一封书信,起码需要一个星期,然后往往要在半个月后才能收到她的回信,等待来信成了中专读书阶段最美好的期待。我给她描述学校里的生活以及各种新奇的城市里的见闻,她给我倾诉高中生活的枯燥和无助。我一直充当鼓励者的角色,书信的往来中,彼此都萌生了朦胧的好感,我或多或少地在书信中表达了对她的喜欢和思念。

收到这张照片,是在第二个学期开学后,拆开信封,方方正正折叠整齐的信纸中夹着的照片露出来,让我欣喜万分,看见她动人的笑脸,我的心感觉都融化了。我记得放在兜里揣了一个星期,就像是捡拾到一个珍稀宝贝,不想与人分享,偷偷独自欣赏。在她读高中的三年时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寒暑假期间,偶尔还会约上几个初中同学一起外出游玩,或许是胆怯,或许是担心影响她的学业,我一直没有勇气对她表白,待到我毕业参加工作时,却惊闻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这个消息让我颓废了好一阵子,一气之下,我把数年间收到的一百多封书信塞进了灶膛。多年以后的一天,我在整理书桌的时候,在一堆老照片中,突然又见到了这张照片,照片的背后,是我标注的收到照片的时间:1989年4月18日。照片中的她依然俏丽如初,我不禁想起了那些鸿雁传书的青葱岁月,那些青春年少的记忆,早已在时光隧道里消逝和远去。桌上的小镜子里,映照的是一张头发灰白的中年大叔沧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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