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这一年对于王睿奇来说,虽然成绩提高非常大,但总体来讲,还是相当难熬的。好在一年之中,他基本是埋头苦读,所以时间相对过的还算比较快。转眼之间,又到了报考填写志愿的时候。
从初中入学的第一天起,刘校长就为他描绘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去外面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只是开始的三年,他似乎忘记了这副图画的存在,以至于他迷失在了和好朋友的自我狂欢中。复读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这副图画已经安静地在那儿躺了三年,等他重新打开这副美丽的画卷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跟去年一样的流程,刘校长把成绩优异的学生,挨个叫到校长办公室,了解报考志愿的事情。有些学生特别明确,就是要上中专,他前期也了解的差不多,所以这部分学生,他就没有再做工作。像王睿奇这种情况的,才是他工作的重点。王睿奇也知道母亲冯秀珍的打算,就是让他报考中专。当时中专免费不说,还有补助,更重要的是国家包分配,工作不用愁,还能早点工作,挣钱养家。王睿奇本来内心就有自己的打算,刘校长的这句话“去外面见识更大的世界”,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自从王睿奇复读开始,冯秀珍就时而不时的去学校找老师问问他的学习情况,所以她对儿子今年报考中专的想法,更是坚定不移。王睿奇从小就是一个不善于说谎的人,他也不愿意说谎,所以当他回家,母亲问起报考志愿的时候,他跟母亲说了想上一中,以后上大学的想法时,对于冯秀珍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因为如果按照这个计划的话,整个家庭至少还有七年,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她当时就阴沉着脸说,“如果你们校长不同意你考中专,我就去找他说”。王睿奇也知道和母亲来硬的,效果不会太好,所以他多了个心眼,一边应付着冯秀珍,一边托人给在济宁做河工的父亲捎信,让他尽快回来。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家为了保障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每年雨季来临之前,就会征一部分农民去修筑,维护容易泛滥的江河。有钱的人家,可以用交钱的方式,免去这个劳役,没钱的人家,只能自己去干了。王睿奇家就属于后者,所以父亲王永才每年春季都会有一段时间去做河工。
当冯秀珍知道王睿奇的真实想法之后,就一个人来到学校,跟校长说了家里希望王睿奇考中专的打算,实际上也是她自己的想法。肯定她也没少赔上眼泪,哭诉家里是如何的不容易等等。刘校长还是特别会做思想工作的,又把他描述的远大壮丽的图画,给冯秀珍展示了一番,这番话并没有真正动摇冯秀珍的念头。刘校长知道王睿奇的想法,所以他心里有了底,就跟冯秀珍说,“这是关系到孩子今后一生的大事儿,你回家和孩子,孩子爸爸再商量一下,这不离填写志愿还有几天呢”。“我们家就这么打算的,就算是他大大回来了,考中专的事儿也不会变”。冯秀珍看刘校长说的比较客气,也象征性的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告辞回家了。临走之前,她还特意把王睿奇从教室里叫出来,跟他强调了报考志愿的事儿。
冯秀珍并不知道王睿奇让人捎信给父亲的事儿,所以当王永才回到家时,她还挺吃惊的,因为按照规定,他还有段日子才能回来呢。按照冯秀珍的计划,正好王永才不在家,儿子没有靠山,自己就硬拿主意,让他报考中专。等丈夫回来,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他们也就没有办法了。所以王永才一回来,自己的计划又面临着破产的风险,不过她内心是坚定的,就是中专。刘校长让王睿奇周末回家时,再和家人商量一下,如果实在做不通工作的话,就把他们都叫到学校,由他来处理。王睿奇到家后,看到父亲也回来了,感觉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家人开始说这事儿时,冯秀珍显得非常激动,她认为他们爷俩联合起来对付她。王永才点了一根烟,狠狠的抽了一口说,“孩子想考高中,以后上大学,这是好事儿,咱们应该支持。”“支持,支持,咱们拿什么支持啊,你没看家现在都过成什么样子了?欠了一屁股,两肋排的债,他也不知道心疼父母。”
一家人争来争去,整个周末也没有个结果,周一一大早,王睿奇早早的起来,叫上父母和自己一起去学校,本来冯秀珍不想去,因为她觉着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王永才劝她,人家刘校长也是一片好心,就是你一定让儿子考中专,也要给校长一个台阶下啊,好说歹说,冯秀珍总是跟着来了。他们三个来到校长办公室,王永才忙不迭的把自己买的好烟拿出来,给刘校长点上。估计刘校长也没有见过因为报考志愿,和学生家长三番五次沟通的。因为前期刘校长多少了解了王睿奇家里的情况,所以知道重点攻克的对象是冯秀珍。“让王睿奇报考一中,我们是综合考虑的。一是中专的竞争过于激烈,王睿奇对中专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一落榜,对孩子打击太大,有些成绩不错的学生,就在一年又一年的中专报考中败下阵来,最后一事无成,作为老师和校长,这样的例子见的太多了,痛心啊;二是孩子有这个能力考一中,上大学,我们应该尊重孩子的意愿啊,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以他现在的成绩,考一中肯定是手拿把攥,如果在高中像现在这样努力,他一定能成为你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到那时,你们做父母得多光彩啊。”冯秀珍听了校长这番话,又想想了儿子的坚持,丈夫的态度,她也开始慢慢不再那么固执了。刘校长很会看事儿,连忙跟王睿奇说,“赶快给父母表个态啊,以后你上大学时,万一家庭困难,就来找我,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王睿奇赶忙说,“大大,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一中,上大学,给你们争脸的。”事已至此,冯秀珍也只有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志愿的事儿,总算告一段落了,王睿奇剩下的,就是全力备战中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