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的故事·上篇

致读者:

此为一般性的短篇校园爱情小说,书中所有涉及的人物、故事、场所均为虚构,即使你认为该元素在现实中有原型,也只是你认为而已,因为这些都是我编的!即使书中的情节与读者的记忆有偏差,也不要提醒我,因为所有情节均为虚构,不存在对不对错不错的问题!如有雷同,那确实是癞子的脑壳,没法。

可对我来说,我完成这篇文章时,那件事就真的可以翻篇了吧?


一、邂逅

那时候山城还是冬天,二月的寒风,会冻得有些人龇牙咧嘴。

那天晚上,教室里的日光灯白晃晃的。

风拿着一本《古德里安》正在读,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排那套最乱的桌椅上。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并非为了耍酷玩格摆造型,而只是没空去修整;但他那一身古旧的棕黄色棉衣,上面还有几个缝补过的荷包,则充分说明他要么是个邋遢的“二流子”,要么是个出身贫寒的穷小子。

只是他这两者都有,但也都不全是。

书里面那些对于战役学、防御工事构筑的专业解答让他看得头痛,也让他的眼睛离开了那本厚重的、京华出版社出版的、肯定不是语文课推荐书目的军事家传记,转而在这个大得出奇的教室里环视。

“县城里的教室,可没得这么大一个。”他嘴里喃喃地说着,看着这些陌生的,市里的同学们,还有这个他即将在此待上三年的高中教室,一股难以言喻的生疏感涌上心头,本想出去进行一些寒暄、打招呼乃至套近乎的欲望,随着天生的内向慢慢消散。风的注意力也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重点中学的教室,回到了二十世纪寒风凛冽的苏德战场。

直到他视野里出现了一大块亮丽的颜色。

这也并非某种有所指的比喻---离他三米远就有一群叽叽喳喳地、正在高谈阔论的女同学,其中真有一位穿着一身亮黄色的长羽绒服,看起来就像多大一片柠檬皮。

风觉得稀奇,就多看了那柠檬皮主主人几眼。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梳着活泼的妹妹头,即平刘海。一张小巧可人的脸蛋,鼻子下面装点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疤。她没有察觉到后面一个陌生人正在打量她,也绝对猜不到他在打量的,居然是她的那块显眼的疤痕。

她和那些女孩子欢声笑语地说着,谈论着一些男生听不懂的女生话题。

过了一会儿,风的眼睛又回到了面前的人物传记上,思绪也回到了“利用钳形包围迅速消灭敌人”的课题上。

下了晚自习,抱着新发的、散发着铜版纸臭味的课本,风走进了崭新的高中生宿舍。课本又多又滑,他一个不留神,呼啦啦得一顿响,风就摔了一跤,跌坐在了宿舍门口。这时,一位路过的同学看到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帮风捡起那些课本,放到他手中,说道:“莫慌,我来帮你。”

风感激得说:“谢谢你了哦。”

“不存在不存在,应该的。”那个同学摇了摇手,背影消失在了昏暗走廊的那头。

那是平静而平凡的一天。


二、开辟

过了几天,天气也没什么变化。

风依然穿着那身厚重、古旧的棉大衣。当他把手揣在衣摆上的两个荷包里时,看着便和抗日剧里的地主老财没什么区别,最多是年轻些、邋遢些。

高中生必须经历的调座位环节,既非常令人期待,亦会带来许多不满和怨恨----但对于一个刚刚经历了文理分班,重新组建的班级来说,也就是开学时必须经历的那些环节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我来看看,你们几个先排成一列,进去坐下,之后我再调整。”风规规矩矩地跟着其他同学,在第三排的座位舒舒服服地坐下,他只是“一般”期待自己的同桌会是怎样的。

初中时代的三年,他的同桌都是个少言寡语、壮得像一头牛犊的农村男孩。那个同学似乎对学习以外的任何事都嗤之以鼻。他曾希望风能够成为和他交流数学题的学习伙伴,以至于会主动给风科普一些天文学的知识,但绝大多数时候,风都在教室里呜呜呀呀地玩牌,没有搭理他。

“进去吧,按顺序坐。”

班主任又放了一排同学进来。风这会儿心态非常混蛋,他就像个刁蛮的顾客在选菜品一样。“这个男的看着呆呆的,要不得。”“这个女生看起来好凶哦,可能会打我,要不得。”“这个看起还可以,怎么搞的哦,坐到我背后去了,可惜可惜。”

“你好。”风转过头来,只见自己面前,一个梳着妹妹头的女孩子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愣了,他接下来同样有礼貌地说着“你好”的行为,不是他的大脑操控而做出的。

他的脑子,他的思想,此时紧张而兴奋地进行各项指标的分析。

目前,掌管记忆的脑细胞得出结论,认为这就是那天那位穿着亮黄色羽绒服,鼻子下面有一块暗红色疤痕的女孩子。“但她鼻子下面那块疤不在了,”他内心里自言自语道:“那么现在,她看起来可太漂亮了。”

至于后面班主任如何安排座位,如何说些开学时该说的话,他都未听在心里。

“你好,我叫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雨。”

“你鼻子下面,我记得有块红色的疤的嘛,怎么不见了?”

“那是吃海鲜上火留下的,早就掉了,哎呀,别提那个了。”

随后两人都愉快而客气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段对话,然后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了。


三、暗流

现在天气开始转暖和了。

风的那件可憎的黄大衣光荣退役,被扔进了家里最深处的某个衣柜,等着若干年后,或是因为搬家便直接遗弃,或是捐赠给某个幸运的流浪汉,或是风哪天疯发了又来翻出来穿。

随后,学校开始要求所以学生必须穿校服。

那件校服是时髦的红灰搭配,穿着就像杰克奥特曼,而非迪迦奥特曼。

为了能够早点来到教室,给雨讲解数学题中的难点,风并未在宿舍继续和室友们玩三国杀,而是把食堂七块钱两荤两素的饭菜胡乱吞下,水龙头开满了拿着饭盒一阵急冲,再往宿舍那张不知贴了多少层油污的桌子里一扔,便...开始洗脸刷牙。

这对于风这样一个邋遢的混账东西来说,是难能可贵亦值得嘉奖的。

“我走了,你们慢慢耍!”风拿着书,从宿舍里走出来。里面的“主公曹操”“反贼刘备”都在笑他:“你龟儿又去教室耍朋友哈!”“你们爬嘛。”

风当然知道,他和雨绝非亲密关系,他们才认识十来天。

他们最多最多,也只是交换了电话号码。

但听到室友们这样打趣,他心里也像吃了磁器口糖人那么甜,就好比一个即将破产的土财主听见别人骂他:“瞧瞧他呀,穷的只剩钱了!”宿舍前往食堂的路,他走得喜气洋洋,有时候走着走着又巴不得跑两步,在准备启动前,又想着得按捺下这种过于喜悦的情绪,便强行停下来,可满脸笑容还是挂着的。

“这么爱学习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一个手掌就轻轻拍在了风的肩头。风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笑容爽朗的男生正在跟他打招呼,恰好是入学那天,在宿舍门口帮他捡书的那位。

“是啊,现在学习压力多大啊,”风笑着说道,“我们还没认识哎,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风,十班的,老家在青龙县。”

那个同学说道:“我叫尘,现在在十八班,我家就在附近,有空来我家玩啊。”尘梳着有纹理的短发,看起来不是像,而就是一个阳光男孩,风自然是高兴能认识这样一位朋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走进教学楼,各自去各自的教室了。

“我来啦。”教室里就寥寥几人,要么在埋头苦读,要么在埋头...睡大觉。他快步走向自己那个位子,只见雨早就在那儿,正在解开一盒炸饺子。

“来,吃个饺子嘛。”雨递给风一把一次性筷子。

“要得,谢谢!”风夹了起来,一口吃下,一边咀嚼,一边笑着望向雨,而雨也正在做同样的事。

两个人嘴里包着酥脆的饺子皮和滚烫的饺子馅,嘴巴因为烫而不住地喝气,鼓鼓的脸颊上,两双眼睛都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尽管很烂大街,但这的确是个岁月静好的时刻---中午的校园安安静静,教室里没人来打扰他们,世界上尚且也不存在什么东西能打扰他们。窗外没有疾风把叶子吹得呼呼啦啦,也没有骤雨把窗户打得叮叮当。

风不是个所谓的“学霸”,但为了能给雨讲解她最不擅长的数学,他强迫自己去听那对他而言已经是“艰深”的高中数学。万幸的是,风喜欢历史,所以偶尔雨问他历史时,他又能显摆一番,把汉武帝和汉光武帝弄得混淆起来。

就像汉武帝开疆拓土导致后来个人膨胀,国库危机,光武帝中兴也推动了地主豪强阶层壮大,破坏自然经济一样,任何伟大的时代都会有一股不详的暗流涌动。对于风现在静好的高一时光亦是如此。

雨突然说:“我的肩膀好痛,从小都是这样,烦死了。”

风还没来得及回答,雨就看着某个方向,反正不是风这边,自言自语道:“我以前那个同桌,是练跆拳道的,他手劲好大,每次都能把我按得舒服很多,我会靠着他的手臂睡午觉,不会像趴在桌子上那么难受。”

如果那会儿风才十岁,那么他会暴跳而起,转身就走,还把教室的门给你砸个震天响;如果那会儿风已经二十岁了,他会讥讽地说:“是啊是啊,那我拿着布巴的油锯,把那只手给你锯下来,你天天拿去当枕头,吼不吼啊?”

但风现在十六岁,一个恰同学少年的年纪,一个听不进负面消息,无比乐观又脆弱无比,会珍惜眼前所有美好事物的年纪。

他只是问道:“你现在还痛吗,我可以帮你按,虽说我不大会。”

“不用了,我要睡午觉了。”

雨没有再看他,她用手拨了拨刘海,就趴在了自己的小臂上,极不舒服地睡去。

风只好又抱起那厚重的,京华出版社出版的《朱可夫》,他原以为自己会再次沉浸于斯大林格勒的大雪里,但他这次不能了。他的心思已经被一种复杂的别扭感冲击了。

仿佛他妈斯大林格勒那片战火纷飞的天空下,那个反复易手的拖拉机厂里,一个穿着跆拳道白衣服的大汉坐在那里,正轻蔑地看着他。雨正枕在那恶汉的臂弯,面带微笑着安睡。

雨的午觉也没那么美妙,所有中学生的午睡效果都不太会尽如人意。不一会儿,班上那些阵仗极大的男生群体便来到教室,接着便是恼人的上课铃。风只好温柔地把雨叫醒,告诉她要提防班主任的惩治。

“你睡眼惺忪的样子好有意思。”

或许是天生不会说话,或是忘乎所以然,风竟然用“有意思”来代替了“好看”“可爱”“美”。

是的,风很快被眼前这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满桌子摸眼睛的女孩子吸引住了,并且幸福地忘了几分钟前同一个人带给他的莫名别扭。

所以第二天早上六点,风就笑嘻嘻地从宿舍里跑出来,去食堂排队为雨购买一些只有今日供应的特色早餐---包裹着豆芽和豆腐干的油炸春卷。

尘也正在排队,他看到傻呆呆的风走进来,在那儿到处乱转,找不到“春卷特供”窗口,便大声招呼着,让他来自己这边插队。

“这样不太好吧?”风小心谨慎,竭力掩盖自己强行走进队列的尴尬。

尘笑道:“怕啥子,现在排队的全部是给女孩子献殷勤的,一个二个满脑壳都是那个娇滴滴的女神,谁在乎你破坏一下公德嘛。再说了,食堂插队,和中国式过马路一样,该犯就得犯。”他一边说,一边毫不在意地看着后面几个排着队,脸略有不满的同学。

风反问道:“那你也是来献殷勤跑腿的咯?”

“不,我是健康生活。”


四、狂怒

倒春寒让人不那么舒服。

但更让人不舒服的是中学生的军训:走正步,潮湿的被子以及凶神恶煞的教官。

最让风不舒服的,还是这次军训占用了他和雨宝贵的同桌时光。

但军训那一周受苦受难的日子,也让风融入了这个班级,被那些动静特别大的男生群体接纳;又因为班主任的赏识,他又选举成了新任的班长,成为了老师的得力助手、同学们的好榜样,以及不交作业恶势力的保护伞。

更加有意义的班级活动,渐入佳境的学习生活,以及越来越让人开心的人际关系,似乎风的高中生活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课间他不再独自一人,面色严峻地在那儿读一些晦涩难懂的《决战第聂伯河》系列,体育课大家也会叫他一起打篮球了,这些,让这个县城来的小子渐渐变得开朗,得以健康地成长。

而有一条关于中学生的奇怪定律,当某个内向的人渐渐变得开朗时,他和别人闹矛盾的机会也会急剧增多。

那是个如常的夜晚,洗漱完毕后,熄灯睡觉前的男生宿舍,空气间都充满了宁静和祥和,仿佛这里住的不是一群躁动不安、对前途忧心忡忡的少年,而是几位德高望重、刚刚从一线退下来的副部级老领导。

风坐在餐桌前,仔细地研究三国杀卡牌,这个新出的荀彧到底厉不厉害,青眼白水牛到底是不是官方出的卡牌?22.50分时,他把卡牌整了整,塞进室友的枕头里,便想乘着熄灯之前,便想去其他宿舍“毛”点夜宵。

毛,动词,指利用甜言蜜语,或是不构成违法的偷窃手段,获取他人的食物。在中学生宿舍,这种行为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常见。

这个文科班,男生只占了两个宿舍,又是对门,所以彼此间关系也是亲密无间,便是几个人挤在一点八平方米的厕所里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偏偏风走到对门宿舍门口时,宿舍门没关;偏偏那伙男生正在高谈阔论班上的女同学;而豌豆滚磨---遇了缘的是,其中一位似乎雨是旧识,并且对她没留下多少好印象,又恰好在风走进他们宿舍的一刹那,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那个雨,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好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管你啥子楼管阿姨要来打招呼,年级主任要来打电筒,也管你什么中学生守则,什么处分开除留校察看,只见风怒发冲冠,就像一张三国杀里的“火杀”一样,杀气腾腾地就往那个室友冲过去,满心淤积的怨气化为焚天怒火,冲那个同学吼道:“你再说一遍?”

其他室友眼看情况不对,又想大家白天都是一起克复中原的战友,再不济,也是要一起考大学的同窗嘛?便一个个从上铺爬下来,从下铺爬起来,团团把风拉住,说:“算了,算了,他不会说话。”

似乎对方也被风莫名其妙的怒火吓到了,似乎在他的记忆里,风是个老实巴交,平易近人的同学,怎么这会儿像一只野狼,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在其他人的力劝下,他才极不情愿地道了个对不起,我乱说的,这才罢休。

后来,这件小事最多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丝毫没影响风和那名同学,和大家的关系。

但这会儿,风却渐渐有些不安起来,他在床铺上辗转反侧


五、光芒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阳光明媚的四月。

学生时代是短暂的,那是毕业之后的人感慨的废话,当你在数学课上遇到内急,偏偏老师又不许任何人上厕所时,便又会说:“怎么还不下课啊?”

风是四月生的,所以他是白羊座。可他不信星座,他有点信八字。五行里他属金,而雨属水,金生水,所以他和雨可以从某种角度上说,是般配的。

“讨厌。”

当雨见到风在那儿自顾自地嬉笑,去问风又笑而不答时,她就会这般娇嗔。

然后风就会着迷地看着她,温软的阳光从她的背后投射过来,让她看起来似乎真是老天爷开了眼,给他这么一个县城来的小子,降临了一位天使。

风忍不住说,说她这个样子太有意思了,请求她再说一遍。

“哎呀,我不和你讲话了。”

这时,雨就会笑着恨他一眼,然后犹自带着小女儿的害羞,继续去做那些作业。

风趴在那中学特有的桌子上,静静地望着她。

那天中午,阳光慵懒地从窗户玻璃上掉下来,轻轻地落在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上,一如日本电影打光那般,温柔恬静。

雨突然问风:“你喜欢什么呀?”

风不懂,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他妈依然是个不知世事的傻小子。他说:“我喜欢坦克啊,大炮啊,枪支弹药啊,你问这个干嘛?”

雨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非常失望。

风也不懂雨的心意。

生日那天,雨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放到他面前:“祝你生日快乐!”

“我..我..我..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家人以外的人送的生日礼物。”

他哽咽了,也失语了。

有时候,人们会说,最孤独的场景就是,你到了他乡,正好是佳节,发现万家灯火无一盏为我而留。而年轻的风,来这个市里的学校时,便是这个心境。

然后你在这孤独之路上走了一段,突然发现黑暗中有那一盏灯火,是在等你的。

没有熟人,没有朋友,也离自己熟知的环境甚远。在脱离了父母的庇护后,独自在寄宿制学校学习生活,每天都要忍受严峻的学习压力、听不懂的数学课、做不对的英语完形填空以及食堂难吃的饭菜。

并且,风的少年时期,如果以世俗眼光看来,也是有些畸形的。

他完全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历,当别的小孩从小和女生青梅竹马时,他一天都在画些机器人,并且用自己的玩具兵互相打仗。每次和女孩子一起玩,他都会把人家都惹毛,以至于大打出手。

等到了情窦初开的初中时期,游戏王卡牌和羽毛球又占据了他的全部人生。那会儿男生们已经开始谈论班上的女孩子,女生们也开始读一些青春刊物时,风花了自己所有的压岁钱,买了一套二战名将的传记,并且在初中班上的游戏王比赛里卫冕了冠军。

所以,这样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一个美丽动人,又娇气可爱的女孩子,是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张无忌,还是张小凡,都有过这种经历,这没什么丢人的。但,若这个女生还会像朝阳一样温暖地点燃你的前路,像月光一样静静地照亮你的归途呢?

这就是雨送给风那件生日礼物的份量。

尽管那只是一个存钱罐,且风后来只是把它用来装街机游戏币。可他也会把那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枕边。

雨问风:“你会唱同桌的你吗?”

风想也没想就说:“那是啥子,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也确实是实话。他是听重金属摇滚和苏联及中国军乐长大的,别人都在唱“那些年我们错过的大雨”时,他在唱:“统一而强大,万年万万年!”

“哎,”雨又摇了摇头,撅着嘴说道:“这都没听说过,讨厌。”

风兀自在那儿皱着眉头想“同桌的你”具体是什么玩意儿时,雨已经转过头去,聚精会神地研究“立体几何”了。自那以后,雨再也没有提过那几个字。


六、暗流

五月的山城,清凉渐渐褪去,清晨迎接人们起床的不是露珠,而是大地上滚烫滚烫的热浪。

风的班级迎来了第一次大型的班级活动----英语艺术节,班上几位干部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演一场泰坦尼克号的戏份。男主女主都是班上文艺活动的佼佼者,而风被安排了一个神父角色,其戏份是在船沉时颂唱一段圣经。

除此之外,风还要负责配音的剪辑和排练的导演,每个晚自习,他都会高高兴兴地和班上的同学跑到操场去,用欢声笑语的排练代替无聊至极的做题。

而雨则对这个活动完全不感兴趣,也完全没有参加。

风会经常从节目组开小差,回到班级上,其目的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雨并非成绩极差,令老师头疼的那一类学生,但她似乎总有许多学习上的难题,而这也是风所求之不得的。

那会儿风的成绩在慢慢进步,隐隐有学霸之姿,但令大家不满的是,其他人问他题,他都随便说两句,然后以:“就是这样的,你自己看嘛”匆匆结尾。

而雨问他题时,他就像个温柔至极的外交官,给她充分而详细的解答,以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发散:“对,二战的转折点就是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有时候也会被认为是李云龙攻打平安县城。”

五月的夜晚越来越燥热。

不知是因为风区别待人,还是雨自己的问题,大家开始渐渐疏远雨,男生间谈论女孩子时,风若在场,便会极力避开谈论雨;女孩子间则不断传出对雨的恶,虽然这个现象很普遍,因为似乎所有的高中女生,都会被其他所有女生背后议论,并给予差评。

倒是因为英语艺术节的成功,大家越来越觉得风在导演工作上体现了天赋。而集体活动最能增进参与者的感情,也让风渐渐为大家所接纳。

艺术节开幕的前夜,男生宿舍继续在夜谈。今天的主要话题是,饰演杰克的那个同学,和他女朋友产生了非常激烈的矛盾。杰克睡在风的斜对面,他声泪俱下地控诉对方如何让他受辱,自己又如何卑微地挽回。

听得大家都睡着了,这是他今晚第四十二次说这个事。

风倒是站着听人诉苦不腰疼。他心里美滋滋的,他陷入无限的遐想里。

他和雨没这么多问题,雨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其他人不喜欢她那是因为嫉妒。他们可是互相促进学习的模范同桌。

可要是他们不是同桌了呢,她就回去找那个跆拳道人了,他也就再也不能和她同桌了。

妈的,要是真调座位,老子绝对不得干。

可要是他们不是同桌了呢,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重启。

要是我能和雨一起去塞外牧马,那多好啊;明天中午再吃萝卜老子而不打人;我通常召唤黑羽-苍炎之修罗...

他的思想渐渐混乱,这是入睡的前兆。

然后风就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雨和别人结婚了,他在这不详的虚梦里看不清新郎的脸,只看得清那一身整洁的燕尾服,和那个难看的领结。

他勃然大怒,冲上去和新郎扭打,结果被人胖揍一顿。梦里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一定感受得到耻辱,和嫉妒的怒火,而且梦中感情上的冲击,往往比现实里更激烈。

这个梦非常长,可比《指环王》三部曲。风去了远方,历经艰险,在某个老头儿那儿学了魔法,得到了一把不知道是卢克天行者的还是达斯维达的光剑,气冲冲地杀回来,想把那不可名状的新郎砍成两截。

才发现他这一去都是几百年了,回来时雨,雨和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早就见不到了。

他去问梦里那些人,他们说现在已经是3012年啦,你找的那对夫妇早就过世啦,他们在这里举办婚礼那天有个傻子来闹事,马上就被赶走了,他们接下来过完了幸福的一生。

“你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呀?”

还好,闹钟拯救了梦里那个失落的绝地武士。

“可要是我们不再是同桌了,这段美好时光就真的到头了,雨就会回去找那个跆拳道人,她就不理我了。我打不过他的嘛。”

后来的日子里,风一直想着这件事,恍恍惚惚。


七、重启

五月底的世界,这天上午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却丝毫没带来清凉。

从今天早上吃包子吃出石子起,风便有种不详的预感,仿佛今日会有不好的事降临到自己头上。会是前几天的月考公布成绩,自己一落千丈?还是今天打牌会被年级主任抓到,让我们把牌都撕碎吞下去?

为了防止遇见坏事,风今天一天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没有去食堂插队买饭,也没有回宿舍打三国杀,呐喊着:“雷公助我!”

等到了晚上,自由散漫的晚饭时间,天陡然黑了下来,似乎又有一场暴雨会降临。窗外的树枝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措手不及,只好投下长长的影子,化身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雨没有来教室,风坐在座位上,和另一侧的同桌共同研讨着一道他俩都不会的数学题。顾此失彼这个词用在此时再好不过了,因为风甚至说不出这个同学姓甚名谁,还以为是隔壁班仰慕自己学习上的天赋,而专程过来请教的。

突然,班主任拿着一卷大纸,面色不悦地快步走了进来。打牌、玩手机的同学们紧闭呼吸,生怕在此时惹得这位来自北方的,喜怒无常的女老师多看他们一眼。

只见班主任把那纸贴在了黑板左侧的墙壁上,在讲台电脑上鼓捣了一会儿,便快步离开。

“月考成绩出来了,快点来看!”

同学们互相招呼着,簇拥着去看那张大纸,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里找自己的名字。风被挤在中间,只能瞪着眼睛,在自己常驻的10-15名找自己的名字。

没有。于是他又往下看,看到雨的名字时,他愣了一下,发现他同桌的成绩原地踏步,并无变化,直到看到40多名,风依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慌了起来,心里某个声音说着:“不会我今天心里的那种不祥预感,说的就是这个吧。”

“也,不得了,你居然进前五了。”

一位同学拍了拍他肩膀,风笑着说:“你滚,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可他自己再亲眼确认,却发现的确如此。

看完了成绩,风得意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心中的欢喜都要满溢出来。他真想找一个人分享下这种喜悦。

可那个平日里总会和他分享快乐的人,迟迟没来教室。

风回到座位上,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些骑士、坦克,只希望上课铃快点敲响,这样雨就肯定会到来。他想在漫无目的的涂鸦中等待同桌的到来,他在过去一百来天的时光里也是这样做的。

但事与愿违,他突然发现自己把某本非常重要的习题册忘在了宿舍,如果不回去取,那个科目老师一定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眼看离上课还有一会儿,风急忙跑回宿舍,取了习题册走回来,刚到教室门口,远远望了望挂钟上的指针,发现其还未跳向使自己受难的刻度。这时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准备走进去,却见教室里人声鼎沸不说,各种巨响声也此起彼伏。

“按座位表调位子。”黑板上写着大大的几个粉笔字,旁边挂着的投影幕布上,一个由名字构成的座位表清晰可见。

“你刚刚不在,班主任气冲冲地走进来说,这次月考我们班平均分被隔壁班拉出一截,她气得发疯,认为是之前的座位安排有问题,就重新排了个。你的位子在最中间,据说是表扬你这次进步巨大。”一个好心的同学一边收拾自己的书,一边给一脸茫然的风说着。

风似乎觉得有点不真实,便捏了捏自己的手,喃喃道:“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那张座位表上,风和雨无意外地分开,隔了四行三列。

而更让风感到不真实的是,雨在他回宿舍取习题册的那会儿来到了教室,并且按照座位表搬走了自己的东西。

这会儿,雨正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和她的新邻居相处愉快。

“她和那些女孩子欢声笑语地说着,谈论着一些男生听不懂的女生话题。”

世界又被重启了?

也许真是恍惚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回忆和当下,风竟然没去自己位子上搬东西,而是像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铁桶僵尸一样,木讷、僵硬地走向雨。

他本想去问她,我们好好道个别吧,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雨只是对他友好地笑了笑,便转回去,和那些女同学继续笑谈。

雨的这个举动,倒是成功的唤醒了风的理智,也让他注意到自己的位子不在这边。

“她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对我说话。”风在心里喃喃地念叨着这句话,他走回自己座位,抱着跟自己差不多重的书本,走向老师好心为他安排的新位置。

如果我们不再是同桌,那一切就结束了。

他把课本、作业本、小说和《隆美尔传》放在自己的新桌子上,这时,一本破旧的草稿本掉落在地上。

他的新同桌,名叫云,是一位戴着大框眼镜,心地善良的女孩。可风目前为止半眼也没瞧过她。

云帮风捡起那个封皮上用签字笔画着“电子最终龙”的本子,递到他手里。

风无言地接了过去,带着呼呼风声,便摔在了自己那一叠课本上。接着,他瘫坐在椅子上,屁股悬空,背部躺在凳子上,微微歪着头,绷着整张脸皮,嘴角不时抽动着,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一行泪水沿着消瘦的脸颊,曲折着流淌下来。

云不敢搭理他,只好在一旁继续安静地读书。

其实那天大家都没敢搭理他。

当晚大雨倾盆,雨没带伞,也没多穿衣服,还好一位拿着烤串、打着大伞的同学路过,两人共撑一把伞,才勉勉强强地回了宿舍。那个同学当然是尘,他满嘴的油和辣椒粉,一边吃,一边说着:“哎呀,这个雨一下,老子心情都不好啰,风,你也是哈,我看你看起也恼火。”

风还在那儿低声自言自语:“可要是我们不再是同桌了,这段美好时光就真的到头了。”


八、谜题

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伴随着六月的蝉鸣,渐渐地走到了终点。

夏夜的操场是热闹而令人向往的,此时大多数处于早恋状态的学生都会在此时,在星光照耀的操场上,拉着手走上几圈,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而不少喜欢热闹的学生群体,也会选这个时候,拿着羽毛球拍、装着米线的纸质碗,在操场上漫无边际地逛着。如果恰好遇见他们的熟人,正和哪个羞涩的女同学拉着手在“耍朋友”,就会窃笑着跟在后面,模仿老师的语气,大喝道:

“耍朋友的,站到!”

此时尘早就被风的同学们熟识,除了爱玩的男孩子,那些女孩子也常常在背后谈论本年级那位相貌英俊、谈吐粗鲁的同学。因为精通三国,精通三国杀,且自己就想出了很多几年后才在三国杀Oline里流行的套路,风的室友们高兴不已,大大欢迎这位同学加入到他们的棋牌娱乐活动中。

这天,风和尘,以及那群叽叽喳喳的室友们也在夜里加入了操场玩耍的行列。

他们一群人声势浩大,很快就在操场上吓到了几个抽烟的高年级学长。

昏黄色的大灯从树叶间,散发出刺眼的黄光,把整个操场的一半都映成了色温较低的黄色。玩耍了一阵,就有同学喊着:“没啥意思,不如回寝室打三国杀。”

尘说道:“我也觉得,最近新出了国战模式,你们玩不玩,玩的话我教你们。”

“好耍不?”

“一个人用两个武将,你说好耍不?”

风也隐约听说过这种新出的国战模式非常有趣,连忙跟着答应道:“好啊,走,看我今天五虎上将不收拾你们!”

于是这十来个男生在欢声笑语中准备离开操场,回宿舍好好打几盘三国杀。

可就在从操场的边缘离开时,风突然看见了雨。

昏黄的大灯把她的脸蛋照得跟陶瓷似的,她正和一个戴着眼镜,满脸痘痘的男生走在操场中间。

“那是雨..吗?”风声音颤抖着,和自己那帮兄弟说着。

他们也看到了,早就看到了,他们只是不愿意告诉风,让他发现那个他特别喜爱的女孩子,现在正和别的男生在夜空下漫步、有说有笑。

那次调位子后,风又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他的新同桌是个开朗热心的人,和班上许多人都成了朋友,却从未和风好好说过一句话,除了“让下,我出去”。

而在宿舍生活里,若是遇上哪天年级主任没来查寝,今天又没有发生让大家都很累的烦心事,熄灯之后,大伙儿就会谈论起班上的女生和自己的心事来。

而如今,每次男生宿舍的夜谈,都会以大家称赞某某的美貌开始,以风的泣不成声结尾。

这一瞬间,风的心里充满了怒火,这股怒火是来自嫉妒,还是对自己的失望,抑或是对雨的失望?这些,风自己说不清楚,和他一起的兄弟伙们也说不清楚。

雨和那个眼镜慢慢走远了,雨似乎看见了风,但却没有作任何表示,甚至没浪费一个眼神。

大伙儿一边继续说着三国杀·国战的规则,一边咕囔着:“走吧,先回去。”

等回了宿舍,无人再提三国杀的事,大家聚在风的床边,像开作战会议一般。

“那个崽儿我认识,是楼上理科班的。那崽儿看起来哈戳戳的,哪有我们风这样,啊,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嘛?风,你成绩又好,人又不错,那个崽儿,差你差得远!”

“锤子哦。风兄弟,那个眼镜儿是你情敌,那个妹儿是你女神哇?”尘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惊得下巴都掉下来,掉进了桌上装着米线的纸质一次性碗里。

“就是,风,只要真的想追雨,我们绝对帮你。”

有人这般说着,却没人答应。似乎这帮男生都不懂追女生到底是如何个追法,所以就更不懂怎么帮别人追女孩了。接着便有人说道:“风,你别怕那个眼镜,他好像确实会点跆拳道,好像是黑带。具体黑带有多厉害,我也不清楚。”

“黑带就是新手的意思,不用怕他!”

“今天语文课才教了,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我看你不如买把弹弓,远程攻击他。他跆拳道踢人踢得再远,也肯定没弹弓射程远,只要不把眼镜打瞎,那也不必负责。”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得说道。

话题很快就偏了,大伙儿很快从安慰风,变成了商议如何打败一个跆拳道黑道同学,接着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声讨雨,被知趣的人拉了拉,才未能得逞。

而风似乎被大家感动,也被这股不服的热血激励,他重重的一拳捶在桌子上,使得桌上另一侧的某个饭盒跳了起来。他厉声道:

“好!暑假我就回去练弹弓!"

就这样,当晚,风从一心嫉妒,满心自怨自艾变得热血沸腾,似乎只要打败了那个跆拳道黑带的同学,雨就会拿着她的书架和一大叠课本,回到他旁边的座位上,继续当他最喜欢的那个同桌,他给她讲题,她对他微笑。而打败他的途径也清楚不已,就是买一把弹弓,勤练,然后拉弓搭石子,打爆那个眼镜的狗头!

风越想越觉得英雄澎湃,熄灯后躺在床上,还忍不住做出拉弓射弹的动作。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风的手机,是个比小灵通和老人机多了个耳机插孔的诺基亚·X1,能待机一个半月,也不怕从三楼掉下来。他的手机里只存了许多别人的联系方式,因为除此之外就不能保存其他玩意儿了。这其中也包括雨的。

雨发来了一条短信。

这是破天荒的,风只是看到是雨发来的,还未按开内容,就把练弹弓打人的想法抛诸九霄云外。他怀着极度欣喜的心情,颤抖着,在这黑暗的半夜宿舍里,用自己满是泪光的双眼,去读那条短信。

“今天你看到的是我的闺蜜,我们之前就认识,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要误会,我们还是好朋友,如果你想聊天,你就来找我嘛。”

风似乎可以感受到雨当面对他说这些话,那些温软的语气和惹人怜爱的表情;也似乎感觉到这黑暗沉闷的午夜宿舍里,一道阳光穿越迷雾,照耀进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停止睡觉,从竹席上爬起来,走向那道光辉。


九、真心

这年的九月异常酷热难耐。

而那个暑假里,风回了老家,也没去买任何一把弹弓。开学前夕,他也应邀去了尘的家中,尘的父母经营着一家炒菜馆子,味道霸道,物美价廉。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是如此经典辉煌,而风的某位长辈,喜欢看风读书的样子,并说:“看书总比打游戏好。”便买了一整套金庸武侠送给他。

很快,风就沉浸在了武侠世界里,那些刀光剑影,江湖恩怨让他读的津津有味,高中生活里那些心灵空虚的时光也渐渐被填满。那些确实不是他这个年纪该读的《东线》系列也被放进了书柜的深处,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同学们有时候会来借,风自然是大大方方地借出去。而尘来借过一次《倚天屠龙记》,结果在课堂上偷看被十八班班主任没收。风正焦急着呢,谁知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仅过了三天,便把那本书交到了风地手中,说道:“哎呀,你莫慌,他就算把你的书啃来吃了,我也有办法给你弄回来。”

而正是武侠小说,和上学期期末雨发给他那条温暖的短信,让他不再陷入自怨自艾的怪圈里。至少风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他现在走在阳光照耀的路上,背着长剑,要去拼搏奋斗,从而赢取心爱女孩的芳心。

这会儿他似乎产生了,他是可以慢慢接近雨,让她也喜欢上自己,并在最后给自己写下一个完美结局的幻觉。

但这种幻觉的确让他愉悦,振奋,快乐。

上课时,他会不自觉地转过去看雨,看坐得很远,正在专心的前同桌。他满心期待着,雨会不会突然发现他的眼神,然后对他笑一笑,或是带有一丝责怪,让他转回去好好听课?

有次和十八班一起上体育课,老师发现风总是转过头去和尘讲话,便责备道:“风,你总转过头去,不怕脖子拧歪了?”

风心中清楚,其实和尘讲话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借此机会去偷看雨。尘也大方仗义,总是给他找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或者干脆自己就在队列里扯拐、出洋相,让大伙儿都能转过头来。

下课后,他又会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转到雨那一边去,和其他人热烈攀谈,却害羞得不敢近距离看她一眼,却又等她目光远离,又转过去像ghostface一样窥探她的容颜。

他会主动地为雨买早饭,尽管这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他也会利用班长的职务之便,让雨值日做清洁的日子永远不会到来;他最开心的事,就是帮老师收作业时,从她手里接过她的作业本,那是能离她最近的时候了。

如果谁偶然惹到了雨,那么风一定会从天而降。

至于他的新同桌,云,学习成绩优秀,又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所以备受老师们喜欢,还被语文老师选为科代表。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精力充沛、富有男性人格魅力的中年人,很多同学都把他当作自己的“偶像”,云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云就是语文老师“粉丝团”的“大团长”。这天清晨,大伙儿都还在揉眼睛、打哈欠,她便拿起课本走上讲台,要求大家把书拿起来,朗读《过秦论》。

“哎哟,还早的嘛...咦,又七点半了,哎哟。”有的同学就开始抱怨起来。

风六点就起来去食堂排队了,此时自然是困倦已极,眼睛只睁开了一半,脑子甚至都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改革开放以来呢,还是公元前。

班上乱糟糟地,有人在摇头晃脑地读“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有人跟风一样也在清醒与半清醒间徘徊,有人却引起了带头朗读者语文课代表云的不满。

闹哄哄的教室里,风模模糊糊地听见她说道:“你不愿读就不读,我又管不到你。可你别在语文早自习做数学作业吧。”

另一个声音却清晰无比,那是他魂牵梦艳的声音:“你对我这么凶干嘛。”

风一下子就不困了,站起来去看爆发冲突的方向,只见雨埋着头,刘海都快垂到了桌上。她正面带不快地在做数学作业。风不禁疑惑道:“她怎么永远在做数学作业?”

面前,语文课代表满脸通红,拿着语文课本的双手微微发抖。两人无言地对峙了好一会儿,云才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前面,满脸杀气地慢慢走开。

等早自习结束,云回到座位上时,风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把她也吓了一跳。

可他的这些做法慢慢地,引起了那些善于计算,且发现自己多做了几次值日的同学心生不满。渐渐地,大伙儿开始重新思考风这个班长是否称职,他这种为了讨好暗恋对象而公然违章乱纪地行为是否违背江湖侠义,是否应该被惩治。

“但只要不涉及雨,他这个人就挺不错的。对人和气,助人为乐,参加活动热心,还会把武侠小说借给大家看。打游戏时,让他玩辅助也不会说啥。”

“可他居然一点好脸也不给云看,云可是个好同学哦,真是的。”

这就是班上同学们对他做出的公正评价。老师的评价则是:“性格急躁无常,成绩不错,但常在考试时犯极低级错误。”

而这一天,风又翘着二郎腿,在自己座位上津津有味地读《倚天屠龙记》里最过瘾的、场面最大、人物最多的“屠狮大会”部分。他正读到张无忌和三渡激战时,突然看到雨坐在了自己身边。

风以为烦人的云又回来了,只是很不耐烦地憋了下嘴。等他发现不是那个大家都喜欢,但他很排斥的云,而是他心心念念的雨时,他又后悔莫及。

“怎么,不欢迎我呀?”

她的脸蛋贴得很近,风禁不住害羞得满脸通红。他的心扑嗵嗵地跳,呼吸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班主任又在审问他公然在宿舍打牌一事。

“你能不能把《神雕侠侣》借给我看?”

“可以啊。不过你应该先看射雕英雄传,剧情是连着的。”他想也没想,马上就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去抽屉里翻找。

“哎呀,你先借给我嘛。神雕侠侣讲爱情的,我们女生喜欢。”

有谁能拒绝雨的撒娇呢?风肯定不能,其他人也不能,风有时候会想,那个眼镜应该也不能。

风连忙从自己抽屉里那一大堆武侠小说里翻到四本《神雕侠侣》,激动地交到雨的手里。

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你喜欢的东西,那这就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动的大好事。如果这事不是正在发生,且手边没有打火机,那风肯定得点个“大地红三千响”来热烈庆祝。

《神雕侠侣》当然不只讲了爱情,绝大多数武侠小说都讲了爱情,除了语文书上的课文《大铁椎传》。

但她借这本书的理由,恐怕还真和爱情有关。

风不懂。

雨离开后,风欢喜得面带春风,看屠狮大会时,又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幻想:似乎他走进热闹非凡的少林寺,看着那血淋淋的“先诛少林,后灭武当”大字,一个穿着淡黄色长衣的女子俏立在那儿,对他说:“你来啦,少林寺的一众大师,都在等你去阻止明教呢,拯救中原武林呢。”

不过这天的美妙经历只持续了一下午。

当晚,一位和风并不熟识,但彼此客客气气的女同学又赶走了云,坐在他旁边,和他煞有介事地说道:“风,你知不知道,雨其实有男朋友。”

“我知道。”

风笑着说,他以为那位同学在说那个打跆拳道的眼镜,那只是她的闺蜜!天呐,真得感谢那条短信,雨把一切误会都说清楚了。

“看来大家都认为,雨都有男朋友了,还对我虚情假意,哎,大家为什么一定要误会她呢?”

“你知道还对她那么好,她在吊你啊!”

风不知道这个吊字的含义,只是粗略地能推断出一些意思,大概是对追求者假以颜色,骗取他们的劳力、钱财和真心。

若不是面前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女生,风大概又会暴跳而起,戟指着对方并破口大骂起来。还好他知道实情,并且推断出这个同学误会了雨。

武侠小说里面,大侠们往往会宽容因不知情而冒犯自身的人。所以风心里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说道:“她没有呀,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谢谢你。”

这天晚上教室的风扇呼啦啦地吹,并未给风心里添加多少烦闷的感觉。

因为对他而言,一切真相大白:

那个打跆拳道的眼镜,他们是之前就认识的闺蜜,而非男女朋友。

大家不喜欢雨,是因为误会了她的情况,并不是她自己有什么问题。

这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没能成为风在追雨道路上的障碍。

似乎每天起床铃响,眼睛一睁,看到明晃晃的宿舍日光灯,风就觉得,自己离雨更近了一些。


十、万难

秋老虎终于离开了,天气开始转凉爽起来。

这个周末天气可真好,天上的云放飞自我般横成着,“就像星尘龙的翅膀一样。”

这是风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去逛这个大城市那些繁华商圈中的商场。

改革开放以来,重庆的发展如赤兔奔袭,一日千里。满眼都是豪华现代的高楼大厦,目不暇接的立体交通系统,以及发亮的商圈地砖。过去我们用琳琅满目来形容商店供应多,百姓生活水平提高,那么现在就该用眼花缭乱了。

哦,现在是2012年,还没有网红,没有抖音,没有交通管制,也没有水泄不通的轻轨站。

从轻轨站那长长的扶梯升到地面,眼看到面前那些高耸入云的大厦刺入眼帘,然后再仰头去找它们的顶,并且把头歪到了九十度,这是相当震撼的一件事---尤其是对于一个来自小城镇,没见过什么市面的高中生来说。

“十二月就是她的生日了,俗话说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她曾送过我生日礼物,所以你帮我出出主意,我给人家买个什么礼物好。”

风对自己同行的尘说着,要他出谋划策。

哪有为心上人选礼物时,把三国名臣法正的语录拿来当比喻的。那尘一边笑话他,一边也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我觉得你就不要送人家什么《白发魔女传》了,你自己做的T-34-85坦克模型也不行,哪有女孩子喜欢这个的。”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了那些高大华丽的商城。尘给他讲解了不少道听途说的、真假不明的西方关于送给女孩礼物时的讲究,风一点儿没听进去。

尘最后用手摸着下巴,说道:“我觉得你要不就买个手工艺品算了,毕竟对你来说,你只是暗恋别人,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天;对外人来说,你们就是普通同学,送礼表达一下友好之情。”

风想了想,点点头,说:“ 这倒是,可我不懂手工艺品,你得带我去。”

“好嘛,正好我知道一家店,非常不错。”说罢,尘就把风领到了一家装潢精美的日式礼品屋里。那些木制橱窗里陈列着雕刻精美、外观华丽的手工艺品。其中一个缝纫机样式的音乐盒吸引了风的眼球。

他没有先去问尘的看法,而是看了看价格:“800元,这也太贵了。”

风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拨弄那个缝纫机音乐盒上的转盘。机械转动,传出了圣诞快乐的悦耳银铃声。“太好了,这玩意儿不是生日送的,是圣诞节送的,所以我不能选这款。”风心里暗暗庆幸道。

尘自己在那边转悠,看一些香水、香草类的饰品,并且对风说道:“这种随身携带贴肤的物件,必须很亲密的人才能送,我看你还是不要考虑了。”

风连忙问道:“那音乐盒呢?那种按一下就能自己播放生日快乐的东西。”尘挠挠头,转了转眼珠,说:“我觉得不错,因为这种可爱的小玩意儿女孩子当然是喜欢的,再说就算人家不喜欢你,这份礼物也不会让他觉得讨厌。”

风觉得言之有理,就拉着尘

继续去音乐盒部分的橱窗游荡。

一位年轻、端庄的女店员看到了这两位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小顾客,她想走上前去,微笑着说:“请问两位要挑选什么类型的呢?”

结果就看到那两个高中生瞄了她一眼,跺着小碎步躲到了一旁。

风悄悄说:“这些东西都好贵呀。我看最便宜那个音乐盒,都要五百多。你知道,我一周生活费才一百元,我得一个月完全不吃不喝,才凑的出来。”尘皱了皱眉,道:“这倒是个问题,咱们要不今天先回去,等你再想想?”

“好。不过谢谢你啦,今天我请你吃饭。”风一边说,一边去搂着尘的脖子,不料对方却说:

“既然你要存钱给人家买礼物,请我吃饭也就算了。等你哪天马到功成,再请我吃喜酒。”

说着,二人展颜大笑着离开了这家礼物店。


十一、星光

这是个令人赞叹不已的星期六。

清晨,瓢泼的大雨和昏昏欲睡的早自习陪伴着风。这周,父母有事不能来市里看他,他便到宿舍管理处填了个表格,内容便是这周末不回家,周六晚仍在学校宿舍留宿。但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到宿舍,且第二天早上八点之后才能出去。

大雨在上午就停了,整个校园里弥漫着雨水冲刷后,泥土的湿气和植物的芳香。

周六上午有四节自习课,这是第二节与第三节中间,许多人都被教室里压抑的氛围弄得磨皮擦痒,纷纷跑到教室外面。有的甚至坐不住,便漫无目的地,在这学校的教学楼里四处游荡;有的困倦已极,就着雨后充足的负氧离子,趴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风独自一人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他的朋友们此时正在偷偷玩“三国杀·虎牢关”,而扮演吕布的风,刚刚被刘关张三人杀回了虎牢关上。他无奈地念着“遥望家山拍马还”,就说自己得休息一会儿,出去站站。

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盘算着下午去网吧要玩什么游戏,晚上又要点什么烧烤。校门口那些流动的摊摊,那些抹了辣椒粉的厚豆干似乎不错,但那用竹签串着的,一坨一坨的炭烤土豆也很巴适。

“今天天气真好哦。”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下意识地认为,雨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肯定没和自己打招呼。但他还是转过头去,哪怕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雨也靠在走廊的铝制栏杆上,她的微笑比雨露更加沁润人心。她这句话,是在跟他打招呼呢。

出乎意料的是,这会儿,吵闹不堪的课间;这地方,人来人往的教学楼走廊,好像被某位虚空假面使用了时间结界,或者被什么SCP超自然玩意儿扭曲了现实,总之,风觉得,这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人。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雨正和他打招呼呢。

“是啊。今天地理课才讲了,我们这里九月要下二十多天的雨,叫做华西秋雨。”

风隐隐地,似乎又碰到了他俩同桌时,他给她讲题时那种战战兢兢、又温沁人心的感觉。

雨转过头来,说道:“风,我听说你这周末在学校留宿,是吗?”

事实上,即使是他们离得最近的同桌时期,雨也极少会过问风生活上的琐事。风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以前周末都是回家,没在学校留宿过。你呢?”

“我这周也不回家。”

“这么爱学习啊?”

“讨厌。今天你还要和他们去网吧吗?”

“是的呢。今天和隔壁班约定了,要打班级间的比赛,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风听到这句话,隐隐有点儿异样的感觉。他咽了口唾沫,装出无谓的表情:“可能5.6点就回了来吧,有什么事吗?”你可乱放屁吧,你哪次不是玩到晚上9点以后?

“晚上你要是没事,我们一起去操场走走吧。”

“好啊,那就晚上7点?”

“好嘛。晚上见哦。”

“上课了,我们进教室吧。”

风看似平静,且带有一些愉悦的表情,事实上他此刻难受无比-----因为他必须强行忍受这种狂喜,不能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否则就会被巡查的老师严惩。

他回到座位上,左边的同桌把头埋在了书堆间看手机里的电视剧,右边的把书盖在了头上呼呼大睡,没能发现风正在疯狂点头,然后捏着拳头捶空气,咬牙切齿,喉咙里不时发出“YES!YES!”的声音。

那天下课后,风还是和同学们去了网吧,与隔壁班的进行了一场丝毫不精彩的班赛。因为他们的实力实在远远落后于对手,所以风心不在焉的状态,以及稀里糊涂的表现没能引起战友们的重视。

他们中午一点到的网吧,才不过玩了三个小时,风就念着“今天我得早点回去”。大多数同学都觉得莫名其妙,纷纷表示“老子瘾还没过到,怎么嘛,怕被杨永信电呀?”

倒是风的一位室友说“确实,今天晚上有国足的比赛,我回去用手机看”,才让风不至于一个人打车回学校并独自承担二十多元的打车费用。

两人有说有笑地复盘今天的战局,出租车司机把左手搭在车窗上,吸着烟,没去理会他们。

回学校要经过嘉陵江-华村大桥,此时的江北区尚未高楼林立,所以在大桥上极目远眺,视野里绝大多数都是天空。骤雨初歇的2012年的天空,纯洁而令人振奋的蓝色,让这两个网瘾少年也忍不住赞叹。

过桥后,要下很长一段立交桥。重庆的立交桥林立,各个大桥的桥头均有,往往角度奇大,规模恢弘,乘车在其中会有坐过山车般的奇感。本来重庆本地人对这些景色也只是熟视无睹,但对于外地旅客来说,这些确实是未曾见过的景色。

四年后的某个端午节,因短视频的行业的兴起,重庆一下子就成了个所谓的网红城市。铺天盖地的游客成为了重庆的新一道风景线,那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风依然在学校门前买了一块厚豆干,上面洒了许多鲜红的辣椒面。一边吃,一边嘴里呼呼地吹气,看来是又被辣到,又被烫到,但还是要吃,但又小口小口咬下来,舍不得一下吃完。室友说等下看球时再吃,此时舍不得,便买了一大袋子烤串,用黑色塑料袋装了,塞在书包里,和课本及《大众网络报》夹在一起。

等到了宿舍,此时的宿舍楼空空荡荡,一半的男生已经回了家,享受难得的周末时光;另一半都坐在重庆市江北区的各个黑网吧里,享受难得的周末时光。

风坐在自己床上,磨皮擦痒,把自己那些藏书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又去把昨天晾好的衣服扯下来,又泡在水里搓了几遍。那个室友一边吃烤串,一边笑着问他:“你在干啥子,今天吃了兴奋剂所?”

“哎呀,关你什么事嘛,给老子爬。”风一边笑着,一边又去把自己柜子深处那些灰尘厚重的旧教材翻出来,在阳台的水池上抖灰。

等到了晚上六点,室友把书包里的烤串拿出来,坐在自己床上津津有味地享用时,风又脱了个精光,在宿舍里找香皂,然后又去隔壁宿舍“毛”了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洗面奶,还刷了三遍牙。


十二、群星

天将黑时,无数乌云又滚滚从天边涌来,一场“能把窗户打得砰砰响”的大雨说下就下。

风站在宿舍门前,急躁地看着小卖部顶上地挂钟,“都六点半了,这场雨求你不要下啦!”

“这场暴雨再不停,我要拿着屠龙刀去东海把龙王宰了。”

到底是风的威胁,还是气候的变化起了作用,我们不得而知。但暴雨恰好在六点五十分停了。

“你来我宿舍楼下等我吧。”

风握着他那台诺基亚X1,仔细地看了几遍这条只有十个字的短信。这所学校的男生宿舍楼更靠近教学楼,作为一个食堂-宿舍-教师三点一线,且总想回宿舍打牌的学生来说,风没有任何必要去女生宿舍楼下,除了她的召唤。

忐忑不安,喜悦已极?恐怕当时的风自己也难以准确说出自己的心情。他在女生宿舍楼前,背着手走来走去,像个等待前线捷报的将军。他不时望向女生宿舍大楼里面那些楼道,看着那些穿着睡衣、披着湿头发、拿着杯子牙刷的女同学们。

猛然之间,他又觉得这般举止过于猥琐,配不上现在这么美好的时刻,便扭过头去,让目光落在宿舍楼门前那块“男士止步”的牌子上。

“走吧。”

雨的这一声招呼,轻快敏捷,就像某位天使轻轻吹了一下口哨。风转过头去,只见雨还是早上上自习时的打扮:单马尾、妹妹头,穿的也是一件蓝色有领短袖---即学校的夏季校服。

风不会说话,他只是问道:“下午干啥子去了哎?”

“和我们寝室的去逛了逛街,买了点零食就回来了。你们呢,打班赛打赢没啊?”

“哎呀,我们被隔壁班的毒打。”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风的双手捂着肚子,雨右手遮着嘴,一个滑稽,一个可爱。

从女生宿舍去学校操场,要经过很长一段下坡。这段下坡没有外号或名字,据说资历比这所学校还要老。下坡的左面是被青石栏杆隔开的堡坎,右边是一排古老的行道树;脚下是旧的石头路,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梢,这些树枝太久未能修建,已经长得合拢在一起,完全遮盖了天空。有些树叶积的雨滴掉落下来,砸在风头上,激得他一机灵。

“风,你知不知道,这个下坡,还有很多故事呢。”

“说给我听听也。”

“有天晚上,我从这条路回宿舍,就看到年级主任拿着手提式电筒,在这里到处乱照,一下子就抓住了好多对耍朋友的。”

“那他们该球遭。”风笑道。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林荫的坡路,走到了操场上。

骤雨初歇,空气湿润而清醒。星期六的晚上,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打篮球的体尖儿,没有平时那么多谈恋爱的、抽烟的和风那种捣乱的。

两人有的没的地说着,有次两人聊到家庭,风挠了挠头,说:“我家里对我还好,不算太严格。”

“唉,我妈妈就很凶,小时候每次考差了就要用棍子打我。”雨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

风本想说:“岂有此理,看我帮你出气!”但转念一想,哪有去打自己喜欢的人的家人这种说法?于是转而安慰道:“说明你家里对你要求严格嘛,也是个好事情。”

“那天你在这里,遇到了我和那个男生是吧?”雨突然提起了这件不怎么让风愉快的事。

当你在你的好朋友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又必须非常谨慎地思考每一个字----那是你不够喜欢她。

当你喜欢一个人到了某个程度时,你在她面前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行的。

于是风非常诚实,又非常克制地说道:“是的,我那天非常生气,回去就让我老家的朋友暑假教我弹弓。”

雨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娇嗔道:“你要干嘛嘛,要拿弹弓打我呀?”

“不打你,打....打天上那些麻雀。”风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心又像热锅上的黄油般,融化了。

“他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而已,你不要不开心啦。”

“我只是当时不开心,我现在开心极啦。”

风笑着,他现在真的很开心,那个什么眼镜人,现在又不在这里,想他作甚?

“你开心什么?你不是班赛才被毒打了嘛?”

“我不告诉你!”风一边笑,一边仰起头来,只见雨停后,夜空万里无云,璀璨的群星闪烁着古老的光芒,银河就像挂在眼前一样,“我从没见过这么亮的星空。”

雨也仰起头来,由衷赞叹道:“是啊,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聚集的群星化为一体时,新的羁绊将照亮未来...”风喃喃地说着动画片里面的台词。雨看了看天空,蹲下来摸了摸足球场上的假草,叹了口气。

“哎,地上太湿了,这么美的星空,应该躺下来欣赏的。”

“我们去那边坐会儿吧,主席台那儿多半是干的!”风指了指远方,拔腿就要跑过去。

雨轻轻地拉住了他,说道:“哎呀,你跑这么快干嘛。”

风抱歉地笑了笑,又挠了挠头,慢了下来,和雨继续并肩漫步着。

两人坐在了主席台边缘上,手撑着地板,两双腿在空中荡着。

“毕业以后,你想去哪个大学?”雨问道。

“我们连语文必修四都还没学完呢,怎么就想那么远啦?”风反问道。

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终究是要毕业,是要去下一个地方的。”

此时的风对这些哲学句子毫无概念,只是附和道:“是啊,总不能还在本校复读吧。”

“你说,我们以后会去哪儿呢?”

“会去光芒照射的银河。”风不假思索、非常中二地回答道。

雨摇了摇头,说:“也许毕业后我会去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上大学,然后工作、结婚、生子,然后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风对雨这般成熟的思想不以为然,随口说道:“你以后会和怎样的人结婚呢?”

“你先说你嘛,你得让着我,我是个女孩子。”雨撒娇道。

风笑道:“我哪知道,万一我以后当个什么道士、和尚,就不结婚了!”

雨笑了笑,她看向风的眼神,就像一个长辈看一个顽皮的后辈:“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想!”

“我以后会和一个和我产生了爱情的人结婚,但前提是他还能给我面包。”雨这次没有看着风,而是看着那漫天群星。风几乎没有去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在看着她眼睛里的银河。

“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们再去走回儿。”雨提议道。

风一边说“好呀”,一边从边缘上跳了下来,嘴里哼着“Du hast”的旋律。

星光照耀着这片操场,让环境变得那么如梦似幻、那么失真,仿佛二人身在童话之中。

直到一阵刺耳的闹铃声,才把二人从童话里扯出来。

“都十点了,这么晚啦,我得回宿舍了。”雨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宿舍那个方向。

“哎,要是现在才七点过一刻多好。”这句话是出自风的内心。

他恋恋不舍地和雨道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的门厅里。

他看向那片灿烂的夜空,发誓自己要永远记得这个夜晚,这片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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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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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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