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若无一安放处,自哪儿便是远方。闲步诗书宗卷,享万千灵气,得一时之欢愉,忘却苦寒凉。这且活之道,入伦理之中,浮法度之间,遨天地之内,融残宣之理。静以修身养性,埋三年五载,历经昼夜轮替,知根本。
然世事易变,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皆应常理。奈何牵动心弦,拨乱情思,露凝叶滴。掩回忆,似猛兽觅食,处处歌舞怯,未闻鸟语念花艳。顾忖度三两,回望来时踏步,竟落乏味。且活,是为何意乎?
(3)
医院的病房里,修鞋匠独自一人斜靠着休息,显得尤为冷清。与外面的热闹相比,此时修鞋匠的内心是不舒服的。这倒不难看出不舒服的原因,由于身体每况愈下,真不知道所剩的时间还有多少了。
或许到了这个岁数,对于生死不再像从前那样,倒有了些自己的感悟。虽说生老病死是常态,可当它们真真实实的摆在面前时,也就慌乱了。总觉得一生很短,眨眼的功夫,错过了很多值得纪念的时刻,就连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透过窗望着,除了一片漆黑外,修鞋匠就没看到什么。大概是被些事情蒙住了心,远方的热闹自然是被屏蔽了,那烟火绚烂的瞬间,怎么会被看到呢。也就是在此时,在修鞋匠内心煎熬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修鞋匠,”老李推开门,朝里面小声的说着,“我们这帮老朋友来看你啦!”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修鞋匠的心里暖暖的,之前那沉闷的模样也不见了。人不就是这样,一看到老朋友,哪儿还有什么烦恼的。
“你们可来了,”修鞋匠收回了往窗外看的眼睛,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我在这医院了可无聊了,都没有人陪着说会儿话。”
“这不,”商人挂断了电话,招呼着手进来了,“我们就来了嘛!”
“得,”修鞋匠玩笑着,“我们的大商人还有时间来,不去忙手头上的大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商人携了些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再说了,就算有事情,老朋友生病能不来看看嘛!”
可也是没有办法,商人正在为自己手上压着的案子着急。公司资金运转出了些小问题,还有那人才的欠缺,确确实实是迷茫了。也就是在朋友面前,还能寻得些许的安全感,好让自己不用太累。
和着修鞋匠闲聊了几句后,还是没能挡住那手机铃声的强势攻击,再次的忙活去了。用商人自己的话来说,“要是可以的话,还真不愿意这样,图个啥呀?”。可能是想活着吧,又或者不愿意让朋友们伤心,保持着乐观心态,迎接着一个又一个磨难呗。
医院走廊内,来去的人很多,唯有商人倚在栏杆处将着电话。从那有些沮丧的表情来看,一定是又遇到问题了。时不时的来回走着,也只是将心里那份难受压下去,好面对接下来的问题。
这些都是被老李和小李看在眼里的,可也是无能为力。毕竟都是些不懂的东西,自然没有了话题可以聊。对于老李来讲,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那商人喜欢的菜。小李嘛,算是对未来的思考吧!
“老李,”小李抖了抖身子,缓和着有些疲惫的精神,“看来商人是又遇到困难了。”
“谁说不是呢,”老李抚着那还未刮干净的胡渣,眯缝着眼睛眺望着远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商人脸上的笑容了。”
“哎,人活着还真累呢!”
那不经意间的叹息,还有俏皮的耸肩,似乎都在说明着什么。对于现在的小李来说,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关于现在的自己,关于未来的经历,关于远方的旅行。但活着是好的,至少能看见想看见的事情。
原地恍惚了会儿的小李,倒像是突然记起来什么似的。快速的拿出手机打着字,然后露出了安心的小表情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这做完之后才发现,拾荒老头儿好像还没有来呢!
“老李,”小李实在是好奇了,干脆询问了起来,“这拾荒老头儿咋没来啊?”
“嗯……”
老李确实被难住了,按理来说拾荒老头儿会来。可都到这个时候了,因该是不会来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实在是抽不开身来。
这拾荒老头儿是有事儿没来,倒不是忘记了。可能已经不可以再称呼为“拾荒老头儿”了,穿着的改变,的的确确是换了个人。也许是先前就好读书的关系,即使身穿破烂衣衫,那气质一直都在的。现今嘛,听说是被附近的小学招过去了,校长很赏识他的才华。
“对了,”小李看了一眼病房内,脸上露出了好奇,“你说,烟火诗人和修鞋匠在聊些什么呢?”
“烟火诗人啊,”老李将那眼睛眯的更紧了,嘴还时不时的咋巴着,“在讲关于生死的问题,还是说聊诗词歌赋?谁知道呢!”
与病房外的气氛不同,病房内倒显得书香气息很足。要说没烟火诗人的功劳,还真有些说不过去,文人特有的气质不可忽视啊。当然也有环境的功劳,在医院总能安心,不必害怕受到伤害。
这次住院,对于修鞋匠来说,并不是很意外。身体上的老毛病犯了,也就只能靠着这些苟活在世上。要不是有一帮聊得来的朋友,估计早就离开人世了,还活着干什么呀!
“烟火诗人,”修鞋匠终于是将视线拉回了病房内,“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倒难住了我,”烟火诗人单手撑着下巴,瞧着二郎腿想着,“且活,是为何意呢?”
停顿了些许,然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作从不拖泥带水。这烟火诗人就是这样,只要问题一解决,那动作可谓是滑稽。至少不熟悉的人是这么认为的,修鞋匠嘛,见怪不怪了。
“让我想起了一首小诗,”烟火诗人右手食指指着天花板,左手背在后面,眉毛皱成八字,一语道来,“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这诗是清代诗人袁枚所写的,通俗易懂之中,却包含着很深的意味。对于烟火诗人更是如此,多少次逆境中诵读,才没能忘乎根本。在那坚持的道路上,在那无数个迷茫的夜晚里,解读着跨越两百多年的思想。
也是在那段迷茫之中吧,烟火诗人挥毫写下了《逝》那篇文章。讲述着自己与小诗的故事,也回忆着曾经那些点滴。东坡肉的美味,不知去向的“阿黄”,以及那怎么也不愿意解开的棋局。
(4)
医院走廊,人来来往往。商人依旧谈着生意上的事情,似乎只在电话里还讲不清楚,打算约到德来餐馆里头。老李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来,并未立刻点上。小李则是看着手机,时不时还漏出喜悦的表情来,捉摸不透。
风倒是吹的不急,太阳却有些挂不住,可算是要归于平静了。夕阳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了床铺之上,也照了烟火诗人半边的身子。一切都是那么温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真希望时间能慢些走。
“关于生死啊,”修鞋匠摆了摆苍老的手,带着几乎听不出的惋惜,终于是将那无奈诉了出来,“我倒觉得无趣了,活着挺乏味的。”
“未见得吧,”烟火诗人叹出了憋在胸口许久的那股气,“生活还是有很多盐味的哦!”
“盐?”
“生活中的调味剂呗,”烟火诗人透着那俏皮,嘟着那嘴,“比如我们这帮老朋友啊!”
这生活,绝大部分随了平凡。做着相同的事情,说着差不多的话,见着见了很多面的人,也感着说烂了的道理。可生活从未是一尘不变的,这也是生活的迷人之处。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调动着大脑的多巴胺,刺激着每个熟知的神经。
也正是这样了,活着便就有了盼头。如那烟火诗人写过的一篇文章,跨越了几年的时间,却如初见般美丽动人。《相思红豆簪》,源于一场关于江南烟雨的梦,关于对爱情最纯真的向往。本以为写完就散了,再也找不到了。可生活就是这么神奇,晃了那么长时间,又浮现在了眼前。
要说起来的话,小李似乎也有了些回报呢!自从离开了原先的城市,来到了这德来餐馆里打工,真是成长了不少。还记得童年对文学的热爱,以及那些不起眼的文字,在遇见简书后开始生根发芽了。
这在医院走廊上的行为,可不是没有根据的。记得年前所写的一篇作品,好像是《又被拒绝了》被收录了首页投稿,真是出乎了小李的预料。虽说是在简书即将改版的这段时间里,可还是会很开心,只因以后再也不会有首页投稿了。
“小李,”老李把玩着手上的香烟,“你身上有没有带打火机,借我解解馋呗。”
“嗯,”小李依旧是低着头看着手机,“好像没有放在身上。”
“找找,”老李有些急切了,“说不定在身上呢!”
出于老李的逼迫,只好放下了手机,在身上找了找。结果很显而易见,当然是没有找到啦。小李没有抽烟的喜欢,那打火机算是个警醒,对文学本身热爱的警醒。父亲的那举动,确实深深的印在了小李的心里,永远也无法忘记。
“没有就算了,”老李收回了那把玩许久的香烟,“反正现在的我也不想抽。”
“少抽点好,”小李继续着看着手机,“要不然肺不行。”
“对了,”老李有些看不过去了,“怎么老是看手机,手机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啦,”小李嘚瑟着,将那手机摆在老李面前,“我的文章被收入简书首页啦!”
“好像挺厉害的哦!”
“其实没什么,并不会增加什么的,只是写作得到了证明而已。”
这夕阳西下的场景,让氛围有些伤感了。小李聊的很开心,老李听得也快乐。商人在盘算着钱的用法,好让公司能顺利的运转下去。烟火诗人和修鞋匠啊,也没聊到什么特别的话题,随便说说呗。
且活,尚且而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也做着不同的事情,感悟着不同的人生。不知道前方的道路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多远,更不知道停下来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哪怕被迫害的遍体鳞伤,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哪怕从一个绝望到达另一个绝望。太阳不一定会升起,可那股不服输的精神永留存。正如那首小诗一般,“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