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林夭
有一日,我起个绝早,素颜随意,推门而出。
伴着鸟儿的婉转浅唱,独行在白雾里,踏着被露水浸染的土路,缓缓走出宁静的村庄。映入眼帘的是阡陌交错的田地,却不复往日生机勃勃,显得有些萧瑟,又在秋后遗留的枯黄和清晨蓝调下,多了几分孤寂。我抬头远望,青山还渐隐在雾气里,缥缈、神秘,充满着无尽遐想。
我择一条田埂,顺着山的方向行走。无奈田埂两侧的荒草太过茂盛,都挂满圆润露珠,我才走了几步,就打湿了裤脚,正思索是否要转身回去时,冬日里的暖阳就在山顶娇羞的露出一角,点点流光慢慢晕开,散落。我心中甚是喜爱,想着反正都湿了,与其回去荒废时光,不如沉醉在朴素之景中,把灵魂放逐于山野里。
此时雾气稍淡,熙光也缕缕散落,我逆光而看,山间白雾被染上金色,就像柔和的纱幕轻笼在山野间一般。我跘草而过,惊扰着水珠散落叶间,逃窜到我的衣物上,也遗落在我的心间,低声唤醒了深埋在心底的向往,愿把日子过成诗。
一路而来,走走停停,有时停下脚步,弯腰看着缠绕在残破枯黄玉米杆上的喇叭花,开得生机勃勃,再衬着点点水珠,在平凡之中流露出丝丝冷艳。有时被路旁树叶间的小虫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细细打量。一只被露珠覆盖的棒络新妇,足部挂在纤细的蛛丝上,一动不动,僵硬、死亡划过我的脑海,我好奇的用手去轻轻触碰它,只见它微微一动,又继续保持悬空,等待阳光的亲吻……
而又有时呢,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听着鸟语,哼着小调,追赶着光缕,如孩子般欢快。待清风拂过耳畔,所有的凡尘琐事,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心中的情怀与喜悦,与华丽无半点关系,只需一草一木,一走一停,用眼留映这云云浮生,用心倾听这世间低语,慢慢填补灵魂上的空缺。
走至田园尽头,已是到了山脚,回首相望来时路,早已渐行渐远。此时,独自一人置身于此,即便裤脚和鞋子湿了大半,冷意上涌,也无半点懊恼与孤独感。我想,人生在世本就孑然一身,在漫漫长路上,灵魂上的孤独或许是常态,与其惶惶不安,不如似繁花盛开。
本想在荒草之下寻一处上山小路,却在无意间发现一片芦苇,就改变主意,径直向芦苇地走去。走过一处废置的鱼塘,惊飞一群水鸟,传来几声小野鸭的叫唤。这片芦苇之下,蕴藏着一个怎样世界呢?我想应该很奇妙吧,充满了生机。
不知是谁在池塘边开垦出一片田地,还颇有耐心的做了篱笆围着,透过麻网看去,那些小白菜长得水嫩水嫩的,煞是可爱。我顺着篱笆的方向,很快就走到了芦苇畔。这时,太阳爬出山头,瞬时柔光倾撒,淡雾飘逸,万物宛若流动在时间里。
此情此景,纵有万般言语上涌,也唯有《诗经》能与之相配。古老,朴素,简洁,却是那般美好。只消一声浅诵,便使心变得柔软,变得温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碰到此景,低吟此诗,时光恍若回溯千年。只因在人群里的蓦然对视,自此心里满是你的倩影,追寻似乎成了心底的呼唤。芦花白,清露霜,雾霭沉沉,烟水迷离。溯洄寻之、溯洄求之、道阻且长、道阻且右……每每就要触碰到,却发现终究是在水一方。可却固执的追寻,迷离的人影,似真不真,似假不假,徘徊水边,痴人,痴梦。
所谓伊人,我想是美好的遥远,求不得,放不下,令人如痴如醉。一次次追寻,一次次失望,终究是在水一方,宛若水中央。
在思绪乱飞下,我早已走到以前河流处,随着新河道的修筑,时间的变迁,到如今这旧河道,一段段干涸,一段段被阻隔,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潭。只见河畔早已坐着一名垂钓的老者,在水天一色间,安闲自得。
走过潮湿的草甸,视野越发广阔,阳光早已染上温度,退掉寒意,竟有几分热。我看了看时间,早已十点多,原来我已闲逛了许久,不免有些诧异时间的匆匆流逝,就原路折返。回程时,陆陆续续的碰到从田间劳作而归的人。
这一日,邂逅了草木虫石,听风,看芦苇……感受到大美无声,体会到了时光深处的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