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影落,碧海潮生

笑傲江湖

很多时候我们在缅怀名人的时刻,其实是在和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青春的幻象致敬。

在平凡无奇的日子里,武侠小说给予了人的欲望和冲动一个理想的进出之地。对于武侠小说,可能许多人存在偏见,觉得它属于通俗文学的一种,于是鄙夷地说:“无非是打打杀杀,国恨家仇,情情爱爱,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

然而金庸的作品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层面。为什么我们看金庸的时候会觉得血脉偾张?不止是张无忌决战光明顶的“中二青年vs现实社会”式叛逆,更是其中能入人心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侠义情怀。

为何我们都喜欢令狐冲?在金庸的武侠小说生涯里,《笑傲江湖》算是很后期的作品,相比童话般的《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显得过于黑暗了,刚一出场的林平之就被搞了个满门抄斩,名门正派无人问津,只好自己踏上复仇之路。

但是我想,《笑傲江湖》才是金庸先生自人情练达之后,对现实真正感受的投射。不过好在即使在黑暗的作品里,金庸依然安排了令狐冲这一个非常理想主义的角色,依照令狐冲的性格,他虽然热心肠仗义,但是放浪不羁爱自由,这要是以个人英雄去看待,显然是非常讨喜的性格,然而要是放在现实社会里,那可就得吃不少亏咯。

于是,金庸为了这种性格的主角能够走的通畅,不出意料地给了他豪强垂青和独孤九剑,不然我们的大侠早就死在哪个不知名角落里了。

不过,我个人是蛮喜欢这种理想主义的处理的,如果连武侠小说都像新写实主义那般写,就显得食之无味了,武侠应该是平凡生活的出路,而非无可奈何的退路。

同样,撇开侠义情怀,金庸作品的温情动人之处也不容忽视。《射雕英雄传》中“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萧”东邪黄药师,跟黄蓉的父子关系堪称典范。

黄药师文才武略无一不通,也把自己的本事悉数教给了黄蓉,于是黄蓉才可以在日后行走江湖时处处逢凶化吉如鱼得水。黄药师在外是“阴毒”和“虚伪”的代表之一,然而他非常爱黄蓉。从他对郭靖的吃醋态度上就能看出来,非常可爱。

当离岛找到黄蓉之后,黄老邪遇上了每个父亲都难以逃过的难题:女儿有男朋友了!

黄药师本来觉得,黄蓉流落江湖,势必遇到诸多不便,“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是娇艳犹胜往昔,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似乎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当下不理女儿。”看着黄蓉望向郭靖的眼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把一个心生妒意的父亲写得特有意思,也让读者发现东邪难得的可爱之处,有一种自己辛辛苦苦培育许久的树苗被人一夜挖走的感觉。

在此之后许久,黄老邪都不太待见郭靖,一是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二是他心中有更合适的女婿人选。然而后来当他终于明白孩子终究会成长然后离开自己,终于松口对郭靖改称“靖儿”。

这一声“靖儿”,叫得人心里热乎。金庸爱惜这几个角色,于是即使说出“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还是给了这几个角色不错的结局,黄药师作为东邪活了很久,要知道连任我行那种大野心家都会“突然死亡”。并且,黄容和郭靖也得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结局。

写到这里很感谢金庸先生,在贫瘠的时代里曾点燃不少人心中的火焰,让不少平凡人能带着“侠义”在残酷人生里摸索。于是,当有人谈起没看过金庸的书,我反而会有些羡慕,毕竟那么多好故事在等着他。而在金庸之后,我们这些老“少年”,已经再也等不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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