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一个大叔抱着他外孙来馆里,有时候复印,要么只是抱着孩子来聊聊天,像串门一样。复印的时候,我就帮忙看着孩子,让他在我们的玻璃展柜上爬,小家伙不吵不闹,只要圈着他,不让他爬到边上。而今这个外公又带着外孙来馆里,小朋友虚岁已经六岁啦,而且很懂事,不会像一些小朋友进来就乱走,给他糖吃,他说这个糖有牛奶,不能吃,鸡蛋也不能吃。过敏。
外公去找书,小家伙过来盯着桌上那瓶刚冒绿的风信子,轻声问我是啥,我就也盯着那个玻璃瓶,指着那个球茎,告诉他,这是风信子,等过一阵白色的根须伸到水里就能吸收水里的养分,将来能开出花来,可能是红色的,白色的,紫色,或者是蓝色的。现在还不知道。一会儿他外公找了书坐下,他也去找了一本书坐在他外公对面也翻书。偶尔看到我看他,他就像只小动物般对着我笑,可爱极了。那瞬间我真是母爱泛滥。小家伙家教很好,外公说走了,他自己戴上口罩,完全不用外公帮忙。外公说和阿姨说再见,他就和我招手说 阿姨再见,走老远还送了一记飞吻。害得我像以前哄小朋友们一样也飞了一个。这是我多年没做过的动作啊。真害羞。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把一个只会坐和爬行的小生物,变成了会跑会说会笑的小家伙,将来也会让他成为一个小男孩再变成一个高大的青年。
时间也能将一个无需拐杖的人,搓磨成了一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老头。图书馆前几年经常来的一个老头,熟悉了以后,读者们亲切地称他为老山东。主题馆刚开的时候,他和人聊天说自己八十三岁,那个时候看起来已经很老,喜欢把蝈蝈揣在衣服里,蝈蝈时不时发出响声,他就拍拍衣服,好似安抚,果然蝈蝈也就不叫了。中间有段时间不见他来,也没特地想起。或许他又找了其他消遣的地方吧。前几个月在路上碰到,和他打招呼,他说要去我们那儿,我说我赶着上班啊,先走了啊,他说,好,好,你先走。结果等到我买好饭到单位,吃好饭出来,才见他到。我的五六分钟路,他整整走了半个小时。有时候第二天下雨,我们就会劝他别来了。前一阵我走路上班,在半路又遇到他,他乐呵呵地和我打招呼,说你从哪儿来,我说走路去上班。我说下雨呢,怎么不打伞,他说,小雨,没事。后来又有一次,他到馆里,送他到电梯,他问,听说你们一年后要搬了啊,我说还不确定哪。他说搬了就去不了啦。我说,您不是说您退休工资蛮高的嘛,打个车就到了啊。他说,对,对。我当时听着就觉得他的口气极其伤感。哎。因为我换了座位,最近他每次过来,总要走到里面我座位那里和我打招呼,看着他颤巍巍的样子,觉得挺难受的。前几天要我写了我们馆的电话号码和我的名字,说要打电话问下个月有没有电影。我本只写了姓,说你打这个电话,总有人会接的,不是我接,也有我们其他工作人员。他说找其他人不好意思。于是我写全了我的名字。他揣着那张纸头,然后再颤巍巍地离开。
小孩子的长大,老人家的老去。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流逝。一批旧读者不来了,一批新读者又来了。人来人往,春夏秋冬,只有我们驻守在这里。或许换工作能给人带来新鲜感,但驻守却让人感觉时光的绵长,那些细枝末节的变化,随着时间慢慢呈现。我们无法看尽一个人的一生,却能陪伴他一时的安宁。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够时间发生很多事情,而我却一直在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岁月渐渐爬上人的嘴角眉梢,时光消逝在琐碎的凡尘俗事中。
见着这对爷孙,顿时觉得对不起父母,如果我早些成家,我的父母是不是也能享受这种含饴弄孙的乐趣,而我却迟迟拖着。见着老山东,我又觉得难受,一个人的晚年是多么需要家人的陪伴。需要旁人的热闹来充斥自己的生活。
我本不想写得这般伤感,因为小时候抱过那个小朋友,就有了如今这般像朋友般的缘份。如果我说小朋友好可爱啊,好想生一个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我矫情。好吧,拜托,你们所有想说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