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思想和力量的智性表达
——读张泽雄诗歌随感
乔星明
一个手握光亮的人
人称石头大哥的张泽雄,不仅是一位诗人,还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在主编《东风教育》之余,他潜心学问,读书思考,他除自己习练诗歌之外,还曾主编过《逐水》诗刊,与一群十堰的诗人朋友们,采风乡野,雅集诗会,把鄂西北诗坛搅动得热气腾腾。尤其是近年来,开始真正的诗歌创作转型之后,他更是将目光投向众多的大师和经典,在浩瀚的作品中获取知识之光,智慧之光。加上他自身拥有的慧根与悟性,如同得到生命加持。他攥紧这些光亮,用以照见隐秘历史皱褶里的真相,照见自然幽暗处的场景,照见生命疼痛后的清美。他练习从写作的中途抽身,然后重新出发;他练习在热闹与喧嚣中孤独藏身;他练习把目光投向永恒的时间之河;他练习把心胸打开,让日月星光万物入驻;他练习柔韧术,企望与这个世界达成某种默契与和解;他练习低音部,发出暗哑浑厚的吟唱。如此这般地走来,使他的诗歌创作进入到一种生命和宗教的层面,写作呈现出蓬勃的生态,取得了让人惊喜的成绩。捧读他的《武当之上》《异名者》《暗处的花朵》这三本诗集,你能感受到那些光亮,这光亮一半来自他自身并且能够温暖他人的光和热,一半来自他对生命的孜孜求索,富有思想和力量的智性表达。
一个有野心的人
读张泽雄的诗,有人说读不太懂。是的,单凭文字表面带来的愉悦感,他的诗的确不是那么的朗朗上口,也不太适宜舞台朗诵,更不能用来作一般的消遣娱乐。相比较恬淡美好时尚鲜亮的文字,他的诗繁复,迂回,纠结,暗哑,琐细,耐着性子读完一首长诗,让你头晕,让你窒息。他的诗有迷魂阵,有障眼法,有诸多烦不胜烦的吊诡之处,暗藏的机锋,遮蔽的秩序,潜在的逻辑,将一般人拒之门外。但是,当你真正读懂了那些文字和文字背后的秘密,你会惊讶,他的诗有掘进生命暗河的力道,有地下黑金一样的坚硬,有土耳其细密画的张力,有心灵和精神的向度。你若真的下番功夫去破译,他有能力将你带到他的生命道场。是的,他的诗少有柔软的丝绸般的质感,更多是岩石般冷硬的质地。他越来越自觉地将自己与浮世的热闹隔离,进而追求一种小众的清欢,精神的写作。虽然他知道这是负重爬坡,是孤独求索,可是,山就在那里,绝美的风景也在那里,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登高望远呢!纵然终其一生都将只是一个行脚僧,也没有理由不走在朝圣的路上。这是诗人张泽雄的野心,是他希望穷其一生到达的彼岸。他也呼唤同道中人,有生命质感的人一起交流对话,砥砺前行。近年来,他的作品不断地在重量级的刊物上出现,获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些著名的诗歌评论家也开始关注他并充分地肯定他的诗歌创作。
一个与生命对话的人
诗歌是诗人内心生活,是诗人的内心纠结与悲伤、怜悯、不安与黑暗,诗歌的光芒来自诗人的内心品质,来自诗人内心的温度与坡度。这个多数时候沉默寡言,谈起诗歌却每有精妙之言的人,他基本颠覆了我们对诗歌脍炙人口的定义,他的诗,常常给你很多异样的东西,转折、跳跃,起伏还不算,大量陌生化的词语和奇特的比喻进入他的秩序和时空,如标题“天空的遁词”“身体的锁孔”等,在体现诗歌质感的同时,也增加了阅读的难度。然而,这些仍然不妨碍他有温度的表达。他出生于江汉平原,几十年工作于十堰,这里的山水人文早已融入他的生命,也成为他诗歌的道场。他饱含深情,汪洋恣肆,且舞且蹈,用一首长诗《武当之上》诠释宗教与哲学,为一座仙山立传。他擅长技术与修辞,但不是格式化的技术与修辞,是匍匐于地,穿越生命,带有内心温度的深情表达,而这种表达往往是低温的,冷峻的,陡峭的,绮丽的,秘而不显的。如“把黑暗交给黑暗,把你的孤寂交给灯盏”,这是张泽雄眼里的武当道观里的灯影,隐喻之中含有哲理。他把道人手中那无数的经卷喻为纸梯,又把世间无数不了了之的事物还原成一架纸梯,你会感叹他奇妙的想象力。正如他的诗学观点《在细微之中穿过世界》,他的诗歌表达是非常具象的,细微如虫洞、锁孔,一截腐木。他有能力打捞起那些事物,还原其背后隐匿的真相。诗歌《沉香木》洋洋洒洒190行,细腻无以复加,大量铺排,奇异想象,看似毫不节制,却又充满内在节律和逻辑。看似写的一截沉香木,实则在哀物之命运,探生命之本真。
一点值得商榷的地方
张泽雄的诗已形成自己的风格和魅力,阅读他的诗有难度,理解更有难度。作为朋友,只能谈谈总体感悟,评论是远远谈不上的。在这里也想就下面的问题跟泽雄和各位诗友商榷,关于翻译作品的学习借鉴与母语写作。当然这个提法有点大,我想说的是,诗之所以为诗,除了具有思想、意境之美以外,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音韵之美,但是我们阅读的外国诗歌作品,全部都是翻译而来。也就是二手的,是翻译家再创作的产品。而对诗歌的翻译作品,美国诗人弗罗斯特有一句话:“诗者,翻译所失也”。将英文的单词翻译成中文的词语,即使最好的翻译家也无法像母语写作一样,特别是它的美学意向。因为大家都知道,诗歌翻译是修辞、意象、韵律和意义的结合体,要在译文中原汁原味地再现原诗优美的音韵,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在翻译中,往往着力追求再现前者,却忽视、甚至丢失了后者。那么在学习借鉴这些翻译作品的时候,我们的诗歌创作,是否能够尽可能地消弭那些艰涩、生硬的痕迹,更加的体现母语的雅韵和畅美,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去探讨和实践的。
二〇一七年十一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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