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李平杰的时候,是个冬天。他捏着袋装纯牛奶的一个角,歪嘴轻轻咬开一个口,转头往地上一吐,咬开的口悬空对着嘴,手攥着那袋软包装的牛奶往里面泚。我听到了撒尿的声音。我闻到了淡淡的奶香。那年我十七岁,和李平杰住在北京二环内一个地下旅馆的床位房里,上下铺。我们都是来北京参加艺术专业考试的,我考电影学院,他考美术学院。
第二年春天,得知专业课都没通过,我们也无心再复习参加高考,商量着去北京当北漂。李平杰的家在河北保定,离北京近,很快到了北京。他打电话催促我也赶快过去,和他一起合租房子。我瞒着家里人买了火车票,按照他给的地址,到了北京五环外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他。
他租了村民的一间房子,房子很大,没床,他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地上到处是他画素描的废稿,窗前还摆着一个石膏像。石膏像旁边散乱放着几本绘画方面的书。在一个角落里,有一箱开了封的袋装牛奶,里面只有两三袋,他手里还攥着一袋。我仔细一看,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喝的那个牌子。他边喝边对着我傻笑。
“我们能干什么呢?”我不免惆怅起来。
“我跟你混。”他把奶嘴一样的袋口从嘴里拿出来。
对年轻人来说,那时候北漂有个最后的退路,就是去做群众演员。当时有个叫王宝强的人就是因为做群众演员演傻根演红了,成了明星,让很多有演员梦的北漂大受刺激和鼓励,有事没事都到北影厂门口瞧一瞧,站一站。群众演员都聚集在那一片儿,走运了说不定就被选角导演和戏头看上。我来做北漂,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
第二天我和李平杰一大早就坐地铁,然后又转公交到了北影厂门口。北影厂门口人山人海,各年龄段的人都有。有人身怀绝技,有人长得好看,还有个阿姨边织毛衣边等着机会。在理想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烈日炎炎,一个满脸是坑的中年人走到我们面前,问我们接不接活。我问什么活。对方说去就对了,别多问。他又找了几个和我们一样稚嫩的年轻人,把我们分成了两个小组,说是去两个不同的剧组。我和李平杰分开了。
到了地方之后我才发现被骗了,是让我们到酒店里发“学生妹上钟”这样的卡片。要把卡片从客房门缝里往里塞,做完了给结账。我到了酒店,借着上厕所把卡片扔垃圾桶里了,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出来后发现那个负责人早就离开了。我给李平杰发短信打电话他都没回我,我自认倒霉回去了。
到了凌晨李平杰带着满脸的晦气回来了,像被人打了一顿,他骂骂咧咧的。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被骗了,是去发黄色小卡片。他真的去发了,被酒店的监控发现报了警。他在派出所和警察吵了起来,被扣到这时候才让回来。他看我没事又问我的情况,我如实告诉他。他拿起一包牛奶喝了起来,心里有些不平衡。
“你还跟我混吗?”我问道。
“混个蛋。他妈的,名字进了派出所,有案底了。”他又骂起来。
李平杰回来以后,天突然狂风大作,雷鸣电闪,下起了大雨。幸亏他回来得早,不然我根本安不下心来睡觉。不过他回来了,我发现我依旧失眠了。我在房间的另一边也打了一个地铺。闪电像一个小偷一样突然闪现又突然消失,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在雷雨面前,我极度没有安全感,睡得很不踏实。李平杰还在生着气,也没睡着。我问他为啥来这里。他说因为这里是北京。
第二天我又去了北影厂等活,走的时候李平杰还在睡觉。我在北影厂等了一上午,早饭都没吃,下午来了一个招发传单的,我就跟着去了。是超市的特价活动的广告单,爬楼,挨家挨户往门缝里塞。干了两个小时赚了五十块钱。发钱的时候我还挺激动。
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屋里没开灯。我发现地上的素描废稿多了起来,还有一张是他的自画像。
李平杰躺在地铺上,头面对着墙。我知道他没睡。我打开了灯。
“我回来了。”
“今天赚了五十块钱。”
“爬楼梯爬得腿疼。”
“你咋……”
李平杰一动不动。我走近他,发现他头用纱布包着,缠住了右耳朵,纱布上有些血迹。
“你咋了。为了画画把耳朵割了?”我有些吃惊。
“割个屁。”他突然坐起来,吓了我一跳,“我去小卖部买牛奶,付了钱发现过期了,想退,老板说什么 ‘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我操他姥姥的。给我打成这样。这种小市民心理的人还做生意?他成不了大气候。”
李平杰坐起来,抱着双腿,很沮丧。
“梵高。”我看着他笑了,他看我笑也跟着笑起来了。
整间屋里传出像着了魔一样的笑声。
我每天天不亮就去北影厂等活,只做过一次群众演员,多数时间去做了其他兼职。发传单,送外卖,有一次还穿着人偶服在商场跟小朋友拍照。找我那个人说做人偶也是表演,我半信半疑就跟着去了。
我早晨出门的时候李平杰在睡觉,回去他还在睡觉。屋里的废稿越来越多。有一天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说这样下去不行。他身上的钱快要花完了,不好意思问家里要。我知道他好面子,如果下个月他交不起房租,在我面前就会低人一等。我有时在外面做兼职太累就在出租房里不出门休息一天,我在的时候李平杰就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一次他兴冲冲的回来跟我说,他找到工作了。附近的奶牛场招聘送奶工,他看到门口贴的招聘广告,就立即进去面试,没想到老板一下子就同意了。
这个奶牛场供应新鲜牛奶,附近住在楼里住户的鲜奶都在这里订。奶牛场每天早晨有专门的挤奶工挤奶,挤出来的牛奶消过毒之后装在塑料袋里,打个结套个袋送到订户家里。很多有钱人只喝鲜牛奶,这里的生意很好,每天早上李平杰要送几十户。
自从李平杰做了送奶工,我发现他身上多了一个包,包里多了一个不透明的长形瓶子。他经常对着瓶子喝东西,好像里面装的是美味佳酿。自从他做了送奶工,我就没见他买过袋装牛奶了。
有一回我从外面发完传单回来,没看到李平杰,他那个长形瓶子在屋里放着很显眼。我早就对它好奇,于是拿出自己的杯子,将长形瓶子的液体倒在我的杯子里,我抿了一口,这才知道里面装的是鲜牛奶。这时李平杰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偷牛奶?”
“我……我没有。”李平杰吞吞吐吐地说。
“那这牛奶从哪里来的?”
“你管不着。”
因为这件事,有好几天我都没和李平杰说话。我那时还是个学生,对任何事都有着强烈的道德感。我不跟品德不好的人交朋友。这件事就像一条河一样横亘在我们面前。
过了一段沉默的日子,他最终忍不住了,主动向我说明了真实的情况。他说这家奶牛场的老板是个资本家,人很抠,工资给得低,没人愿意来干活,找的人都是干一段时间就走,还都是刚来北京的人。最可恨的是,场里快要过期的牛奶,他就算倒掉也不会给员工。他怕员工尝到好处不好好干活。李平杰呢,嗜奶如命。他曾向老板提出没卖出去的快要过期的奶分给员工,但被拒绝了。他气不过,送奶的时候就把那些订户的奶偷偷往自己的瓶子里倒一点,每家少一点点,看不出来。
“你不怕被发现?”我开始同情起他来。
“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是……”
“我最近有个想法。”他打断我说道,“我们可以做奶香饼干到地铁口卖。我对牛奶很敏感,我姐姐家做烘焙,我也学了一点。现在人都很喜欢吃饼干甜点。超市卖的袋装的饼干就跟袋装的牛奶一样,一点味道没有。”李平杰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我们的饼干含有牛奶,有营养。还有,我们纯手工制作,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会成功的。”
他说的我有点心动。他有商业头脑,我从未这样想过。
“用鲜奶做?”
“对。我买个烤箱。烘培简单。面粉也不贵。成本价低。”
“可是鲜奶贵。”
“我们有这个。”李平杰拿出他那个长形的瓶子。
我在外面干兼职也干得累了,去市区每天来回就要两个小时。做群众演员是没希望的,只有走了狗屎运才能接到一个活。接到活进了剧组大部分时间也是看着主要演员在表演,除了演个路人甲或者在看台上对着镜头拼命鼓掌,群众演员往往一点事儿也没有,白白耗时间。我在考虑转型了,或许我和李平杰会成功。
对于未来,我们都很迷茫。李平杰说他会接着再参加艺考,现在边挣钱边画画。他也鼓励我继续考电影学院。然而我对这一切都很怀疑。人究竟为何活着这样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脑中。我和李平杰也一直在探讨这样的问题。星星洒在天空,天空就像被戳了无数个洞眼一样。夜色中,我们爬到房顶,聊起了理想。
李平杰说他高一那一年暑假和他哥哥第一次骑自行车来北京,被北京的繁华震撼到了。那时他就决心要到北京来生活,在这里买房、娶妻、生子。他又告诉我,其实他是第二年考试,是复读生。他第一年考上了河北的一个师范大学,但他不愿意去,想到北京来,到美院接受最好的教育。李平杰慷慨激昂,他的那种热情感染了我。他又问我为什么考电影学院,我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的每一步都是随机的,考电影学院也是。我选择艺考只不过是因为高考的时候分数低,相对容易一些。
我说出来我的想法以后,李平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那以后我也不去做群众演员和兼职了。我们凑钱买了烤箱和模具,又买了面粉、发酵粉、白砂糖等做饼干的原料和配料。
第一次做出来的饼干要么烤焦了,要么就是不怎么熟。要么味道太甜,要么就是糖放少了。不过这些试验品李平杰还是把它们都吃了,因为里面放了鲜奶,有奶香,他舍不得扔掉。
李平杰还是早上去送奶,十点钟的时候回来。现在他包里装了两个瓶子,一个他自己喝,另外一个我们用来做奶香饼干。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面发好了。他教我了一些发面的方法,我自己也买了烘培的书学着做。刚开始不能做太多。等第五天的时候,我们终于做出了让我们满意的奶香饼干。饼干出炉,香气四溢。咬一口嘎嘣脆,吃到嘴里入口即化,像那句广告词里说的,“入口柔,一线喉”。我们给自己做的饼干起名叫“朋友”奶香饼干。
地铁口卖东西的人扎堆儿,特别是在上下班的时间,推着三轮车过来卖东西的人更多。我们一开始还不太好意思。李平杰最终还是豁了出去,支上小桌子,摆上摊之后吆喝了起来,这迅速吸引了不少上班族的目光。他又想起了一个策略,让人免费品尝。我对他的想法有点不理解,我们不是要赚钱吗?为什么要免费给别人吃?于是在做生意开始的前三天,我们什么也没赚到,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人知道我们的饼干可以免费品尝以后,吃了很多。
但是第四天的时候,就有人来买了。附近住的多是在市区上班的人,他们每天都要坐这趟地铁。终于,尝到好处之后他们觉得我们的饼干是值得买的,自己花钱买,也带朋友来买。我们的饼干口碑越来越好,往往当天做的一摆上摊很快就卖完了。
生意越来越好以后,我们尝到了甜头,不得不考虑多做些。李平杰把他的那个杯子的牛奶也拿来做饼干,他还找了一个矿泉水瓶来偷奶。即使这样,我们做的饼干还不够卖。
“我们应该买些鲜牛奶来做饼干。”我说道。
“那成本太高了,就赚不了多少钱了。”
“把奶和水的比例调低一些?”
“他们可以吃出来的。”
为了多偷些鲜牛奶,李平杰揽了更多的活。更远一点的地方和其他人不愿去送的地方他也去,于是他包里有了四个瓶子。他送完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在靠近下班的时间去地铁摆摊。香喷喷热乎乎的奶香饼干彻底征服了那些平时点外卖吃的人的味觉。他们排队来买我们的饼干。我们的烤箱也由一个增加到五个,而且每人限制买半斤。
有一天下午我等到一点多了李平杰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他偷奶的事被发现了。不过我想错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身后带来一个小姑娘。李平杰说这个小姑娘刚来北京,还没找到工作,想过来给我们打工。
我虽然有点排斥这个小姑娘,但是内心在窃喜,我们终于做老板了。
小姑娘名字叫苏菲。我感觉她并不像一个小姑娘,年龄有些大了。她的胸部特别丰满,像注满水的水袋子。苏菲很能吃苦,从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很勤快,从和面、配料,到放到烤箱里烤,她什么都干,而且学得很快。我们的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大截。我和李平杰也没那么累了。
“你怎么遇到的苏菲?”我问李平杰。
“她说看咱们饼干做得好,想过来跟咱们打工。在路口等了我一上午。”
“你这么快同意了?没跟我商量商量?”
“你要是想招人进来,也不用问我。”李平杰说。
“她可能是投其所好。”
“啥意思?”
我挺起胸,胸肌顿时凸了起来。“奶啊。”我说道。有好几次,我看到李平杰的目光都落在苏菲的胸上。
“去你的。”李平杰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起来。
我和李平杰什么都告诉苏菲,很坦诚,甚至李平杰偷奶这件事也不避讳她。苏菲工作完一天就很累了,并没有跟我们去卖饼干,她做完饼干就下班回家。
那天我们到地铁口卖饼干的时候,依旧是很多人排队来买。这时我看到有几个大汉提着棍棒过来了。他们留着长头发,穿着黑衣服,有个嘴上还有胡子,一看就不好惹。我还以为他们是附近干活的人过来买饼干,他们也不排队,直接走到摊位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的棍子就砸到了刚做好的饼干上。摊子上的饼干全部都碎了。李平杰一看急了,跳起来夺过一个人手里的棍子,和他们打了起来。我也接着跟了上去。我还没怎么打,就让人从后面来了一棍子,当时就晕倒了。我倒在地上还有意识,看着他们抓起李平杰来狠狠地打着。李平杰蜷缩成一个问号。
“让你偷奶。”
“竟然用偷来的奶做饼干。”
“好好教训你一下。”
“以后不准再做饼干了。”
……
原来,奶牛场老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发现了李平杰偷奶这件事。他还知道了李平杰偷的鲜奶用来做饼干了,做的饼干生意竟然还不错,这下更是气得不得了,雇打手来教训李平杰。
警察来之前,他们离开了。我一直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睡着啦,天黑之后才醒来。我看到李平杰躺在地上痛苦地哼哼着。我们的摊子像一地鸡毛。
李平杰在出租屋里躺了一个月。我每天会到市场上买点饭回来。苏菲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过来了。我们靠着以前卖饼干攒下的钱生活。李平杰好了以后专心画画。烤箱已经蒙了灰尘。我告诉李平杰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大不了就花钱买鲜奶,不然用袋装牛奶做也行。李平杰每次都摇头不说话,嘴里叼着袋装牛奶。我怀疑他的脑子被人打坏了。
三个月后,我们打算离开北京。李平杰说他还是想回学校,学校更单纯。他要回去再复读,明年继续考。李平杰不在北京了,我也没理由再留下来。我在这边一个朋友没有。况且我爸对我的突然离开很生气,命令我马上回去。
我们拉着行李箱到地铁去火车站的时候,李平杰发现地铁口传来一阵奶香,很多人在排队买东西。他迅速走过去,我也跟在后面。我们发现苏菲正在地铁口卖奶香饼干。李平杰直直地盯着苏菲,我看到苏菲眼里闪现出一丝光芒,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回到了家继续复读,第二年考上了南方的一所普通大学。李平杰还是没考上美院。他觉得没脸在家里呆着,又回到了北京。
等我读了四年大学要毕业的时候,李平杰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在我读大学的这四年里,他仍旧每年都考美术学院,但是每年都落榜。我读大一的时候我们还经常打电话聊天,后来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几乎不怎么联系了。
我说我快要毕业了,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还是没戏。我问他怎么生存。他说在卖荧光棒,就是歌星开演唱会的时候粉丝手里拿的。那年头很多歌星到鸟巢开演唱会,他就住在鸟巢附近。我劝他说可以考一个普通大学,按他的水平,考个一般的学校还是没问题的。他说宁吃鲜桃一颗,不吃烂梨一筐。要么就不考了。
我问他还喝牛奶吗。他说早就不喝了,他第二年去了北京之后就不喝了。
我又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牛奶。他说他从小就爱喝奶,那时候都是喝母乳,不像现在的小孩喝奶粉。一般的小孩一年就掐奶,他呢,生生吃了三年,第三年他妈妈想给他把奶掐了。他妈妈在乳房上抹辣椒水,抹鸡屎都无法阻挡他吃奶的那个劲头。后来为什么能掐奶?原来他有了一个妹妹。他妹妹来了之后,他妈妈对他说,杰啊,你大了,该懂事了,这奶让你妹妹吃。他听了那句话之后就再也不吃了。
等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发现了牛奶。那时候牛奶都是鲜奶,可不便宜,他也只能偶尔喝一回。等后来袋装、盒装牛奶走进寻常百姓家的时候,他就每天都喝,恨不得泡在牛奶里。
我问他为啥第二年去了北京之后突然不喝了。他问我还记得苏菲这个人吗。我说还有印象。接着他告诉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
他说和我在北京分别之后,次年又落榜了,那时我已经考上了大学,他觉得和我越来越少共同的语言也不愿再找我。他再次回到了北京,还是在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他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有时候借酒消愁,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苏菲依然在那里卖饼干。
他知道当时他被打是因为苏菲。苏菲学会了制作饼干的方法之后,就把他偷奶的这件事告诉了奶牛场的老板。然后她跟老板合作做起了饼干。
他一直记得这件事。他一想到这件事就有点生气,他偷偷跟踪苏菲想报复她。跟踪她去奶牛场拿剩下的卖不出去的鲜牛奶。跟踪她到她租的房子里。他在她屋外闻到了饼干的奶香味。他知道苏菲带着一个还在吃奶期的婴儿独自生活。
他觉得在北京混都不容易,也就没再找她的事,况且她背后还有奶牛场的那个老板撑腰。不过他每次出门坐地铁的时候都能看到苏菲,基本上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苏菲见了他一开始还没太多反应,后来也有一些惧怕的神色。但总的来说,两人还是相安无事。
有一次天有点晚了,路上人很少,他又碰到了苏菲。那时苏菲正推着小车往家里走。她看到苏菲的胸部一晃一晃的,内心竟然起了邪念。他有一种冲动。他悄悄跟着苏菲到了她家。他一进门就把门关上了。苏菲看他进去很惊慌,她把孩子放在沙发上,然后跑进了里屋,他疯狂地跟了进去。
他说他不停地咬苏菲的胸,那里的奶竟然像喷泉一样喷出来。他说那是他喝的最知足的一次。从那以后他不再迷恋任何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