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姐姐后来告诉我,父亲拉着她的手走出家门后,愁得不行。一个劲儿抽烟,想出种种办法与姐姐商量,都被姐姐否定了。因为,她那些办法,姐姐在出去找我时,已用过了,倘若有效果,必须再想其他办法。
于是,父亲沿街漫无边际地走着,边走,边往四面瞅来瞅去,然后又看看姐姐,姐姐也是瞅着,见父亲看她,她也看父亲,俩人就这样愁眉苦脸相随而行。
“那么,”父亲走累了,便在一家店铺门前台阶上坐了下来,叫过姐姐说,“你再仔细想想,他早上走的时候,有什么可供寻找的线索没?”姐姐依偎在父亲身边也坐下,又脚在地面上蹭来蹭去,低头思考了半天,抬起头望着父亲,说,“没有见到异常。我当时在屋里做作业呢,听见他的脚步响是出门了。我想,他平时也是这样随意出门玩的,就没有多想。谁知他竟然不回家吃饭呢。”
父亲说抽了一大口烟,深深吸进去,又慢慢吐出来,姐姐看到,父亲的嘴唇有些颤抖,在午后阳光下,苍白得耀眼。“莫非····”,姐姐看见父亲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吐出这俩个字来。
“什么?”姐姐偏过脑袋看向父亲,疑惑的目光在紧皱的脸上来回晃动。
“哦,哦,没啥,没啥,”父亲尴尬笑了笑,把手中快吸到指甲的烟再狠狠抽了一大口,把它扔掉,站起身来,拿脚把烟头用力踩了踩,然后拉着姐姐的手,一声不吭往前走。
姐姐老老实实跟着他,不知父亲带她到哪里去找,又不敢问,只好一起闷声走。沿街的道路上,人来车往,阳光洒在上面,在姐姐眼里成了一个个金色的人,又幻想我能从这金色的人中蹦出来,扑向她,就像往常向她要东西吃一样,是那样急不可待。但尽管姐姐把眼睛看得生疼,仍然还是那些形色匆匆的金人,向各个方向交错行去,没有这个平时让她气得头晕又可爱得要命的弟弟。
姐姐那一瞬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不停地拿袖子抹鼻子眼睛,吸吸呼呼的,惹得父亲看向她,皱眉说道:“哭个啥呢?你弟弟准是跑谁家去玩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他的老师,看老师能不能提供条线索。说不定就在老师家里呢。”
这样说着,父亲显得很有成竹似的,而且,脸上还挤出几缕灿烂的笑,看着姐姐。姐姐一听,就有点高兴,把眼睛一擦,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走,快走,他老师家我知道在哪儿。”
父亲笑笑说,“我也知道,也别太着急,得想一个好的借口,不然,就把这小子的劣迹让老师知道了。万一他不在哪儿,或者说老师并不知道他胡蹿乱跑,那岂不是让他以后在老师面前留下话柄?”
“老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啊?什么话柄不话柄,我看,就得让老师有话柄,然后好辖治住他,不能让他再这样马猴似的说蹿就蹿,太不着调了。“姐姐不满地向父亲抗议。
“好啦,我们现在别讲这个,目前,是把他找回来再说,以后的事,再慢慢训他。”父亲宽洪大度地说,“你有时不也有不对的地方吗?所以,也得容忍弟弟的一些缺点。”
“我的个天啦!老爸,你可真是会和稀泥!我能跟他一样?他那赖皮脾气,在家里可是挂号的,而且,在学样据说也是。”
“哟哟哟!”父亲笑了,这回笑的自然多了,也可能他心里想着在老师家就可把我揪出来,所以那担心就减去了大半,与姐姐说笑着,显得轻松,“你刚才不也想他哭了鼻子吗?还嫌弃他!心口不一。”
姐姐不好意思又抹抹眼睛,说,“那两码事儿!我是被他气哭的。你想啊,我跑前跑后找,腿酸腰疼,还让妈妈发大脾气,直把我俩都撵了出来,这不是他折腾的吗?我好恨,见着他,看我不捶扁了他。”
姐姐把牙咬得咯嘣响。当然,后来姐姐跟我说这些时,那果真是牙也在响,雪白的牙露出来,像剑戟,也果然就咬上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