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有性生活的夜晚应该做些什么?
我想你早就知道了。
下班回家,换上拖鞋,褪掉人皮,挂到墙上。
然后开一罐啤酒,一屁股陷到沙发里,让布满身体的红色鳞片在空气中舒展。
打开电视,随便放点什么热闹的东西,懒洋洋地看起来。
除了是只穿人皮外套的雌兽,我跟你没什么不同。
偏偏这时候莫先生发来消息,问要不要出门喝一杯。
我犹豫着。
已经晚上十点,加班回到家,真的也挺累了。
可是,他也挺忙的,难得约我。
我盯着屏幕想着怎么回复,他那边很快发来第二条消息,是一个“装可怜”的表情,接着他发语音说,来吧,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家店,很安静的,可以聊天。
声音像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我感到腹部一阵温热,回了句,要晚点到。
他说,慢慢来,等你。接着还补充了一句,想见你了。
我深呼吸一口,然后像恶搞盒子里的怪兽娃娃一样,迅速从沙发里弹出来。
打开衣柜,摩挲着,思考着,盘算着,挑了一件最好看的人皮,在里面穿上最喜欢的那套内衣,适合今晚微凉的风,大概也适合莫先生的口味。
可惜,鳞片将内裤勾坏了一个洞,我看着那个洞,想着,咦,我为什么要换内衣?
2
我是不打算和他睡的。
一来,是对他有些动心,想往恋爱的方向发展;
二来,他还不知道我是只怪兽,如果贸然暴露,就什么都没了。
我得让他先爱上我,再一步步交代实情,或者,能瞒多久是多久。
成年兽的世界,不都是这一套么。
可是,这个时间点约女人出去喝酒,意图也不单纯吧?
真想恋爱的话,为什么不找个风和日丽的休假日,约我去逛一逛公园?
然而,不去的话,会不会误会我对他没意思?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清空了一下思绪,想着,无论如何,会比在家看肥皂剧好玩吧?几杯酒下肚后,他真要靠近我,应该也很难抗拒吧?
总之,有备无患嘛!是不是?
最终,我干脆没有穿内裤,就这样出了门。
3
到了酒吧,发现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但是个男人,外号阿鬼。
阿鬼这个名字让我感到亲切。
他比莫先生高,比莫先生健谈,还比莫先生洋气。
笑起来右脸颊有一个斜斜的酒窝,似乎,更让我动心。
短短20分钟,我对莫先生所有的那一点点兴趣,就被阿鬼比了下去。
可是我有什么错呢?我跟莫先生什么关系都没有。
所以一开始我还顾及着莫先生的感受,拉着他加入我和阿鬼的话题,到最后,干脆就将莫先生晾在一边了。
莫先生频繁叫酒,脖子也喝红了,终于找到一个我和阿鬼看着彼此眼睛不说话的间隙,讲起了他的一个事。
阿鬼不时插话打趣他,他也并不理,还是讲自己的。
而我呢,礼貌地看着莫先生的眼睛,因为他在我眼中已经暗淡,所以我反而能坦荡地看着他,自信地笑给他看。
最后,莫先生说,本来今晚只叫了我,谁知在这酒吧遇到了阿鬼,赶都赶不走,只得让他来我们桌子坐下。
我和阿鬼嘻嘻嘻地笑着,心里有一种轻飘飘的开心,是那种狡猾的开心,是那种过一阵子,再也不会想起来的开心。
就在这时候,阿鬼在桌子下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我感到浑身的鳞片立了起来。
我没有动,阿鬼也没有松手。
然后阿鬼说,老莫,你这么晚不回去,老婆不催你吗?
什么,莫先生结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
4
我想起第一次见莫先生,是在一次跟合作公司的会议中。
他发言的时候总盯着我,盯得我鳞片越来越红。
后来我们又因为工作见过几次,他和我的单独对话,却全是跟工作无关的。
比如会议中途吃饭的时候,他会越过中间隔着坐的几个人,问我说,你能吃辣吗?
他没有戴戒指,言谈中从不提及另一半,他的同事也没聊到过他的家庭。
还有人说他长期没有性生活,我还以为是单身很久了,原来,也可能是结婚了啊。
如果今晚没有阿鬼,我是不是会上了这只老狐狸的当?
非常有可能。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从前在我看来体贴儒雅的莫先生,此刻在我眼中即刻变得可笑,甚至有些可怜。
我问他,结了婚是什么感觉?
莫先生耷拉着眼皮,没有回答,然后他说,走吧,回家了。
5
我跟阿鬼很默契地一起送莫先生上了车。
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非常严肃地跟阿鬼说,不要欺负阿怪哦!
我心想,真是虚伪啊。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阿鬼说,去我家吗?
他没有转过头,只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已经凌晨两点,一只塑料袋在路上随着风飞舞。
我感觉有点凉,点了点头。
如果想谈恋爱的话,我应该拒绝他的。
但当他问出那个问题后,我觉得拒绝也没多大意义了。
我现在只是担心,我的鳞片会吓跑他吗?
谁知,到了阿鬼家楼下时,他扶住走路已经歪歪扭扭的我,迟疑着说,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亮。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不再像个成年人。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挺喜欢你的。
他说,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感觉到发丝飘舞在脸颊上,我想我此刻应该是好看的。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然后就低头吻住了我。
6
他住的老式小区,没有电梯。
我们在一楼接吻,二楼揉胸,三楼摸腿。
到了四楼,他把我抵在墙上,急匆匆地摸到钥匙,开了门。
然后他掏出了那个东西,我吓了一跳。
上面布满了尖刺,微小的尖刺,像仙人掌,白色的,毛茸茸的一圈。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我说,害怕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摇着头说,不害怕,我也一样。
你也一样?
他摩挲着我光滑的皮肤,有些疑惑,哪里一样?
我看着他,不敢说话。
他拉着我坐到沙发上,给我倒上一杯水,说道,我懂你这种心情,你别害怕,告诉我吧,我不会介意的。
我低着头犹豫着。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一种诚恳。
接着将我拥入怀中,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感到他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大腿内侧。
是不是我吓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不是的,真的不是。
我推开他,将手伸到头顶,从中分的发线处找到开口,往下笔直一拉,露出了我红色的鳞片,棕色的角,以及绿色的眼睛。
他尖叫一声,吓得滚到了地上,下面萎缩成了一只毛毛虫。
对不起,我反应太大了。
没关系。
接着是一阵沉默,月光洒进客厅,能看到地板上掉落了一些尖刺。
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见客户。
我送你吧。
没事,不用了。
我穿上人皮,出了门,临走前回身瞟了一眼,他正将假发抹掉,露出布满尖刺的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