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只是仰望你》有感之二
回力球男孩又唱起了那首《鸟儿鸟儿》,歌声高昂清亮、美妙悠扬,“若我剪去它的双翼,它也将属于我,永不会飞离我的身边。”
我却感到一股悲凉。他们经过了炽热黏稠的夏季,在日夜的轮替里,终将要从萧索的秋天,走进凛冽刺骨的寒冬了吗?
01每一个坚硬的壳里都隐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玛莎,无疑是倔强的、骄傲的,她注定是一个旅行者。
五六岁的时候,玛莎实施了一次不成功的旅行,绕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又回到了原点,但也奠定了她以后行走的方向。
父亲是她永远的悔和痛。l
玛莎的父亲是个受人尊敬的知名产科医生,家里的顶梁柱。在玛莎的印象里,父亲一丝不苟,又有严谨之风,能解答她想要了解的一切。
从小,玛莎就希望获得父亲的认可,成为他的骄傲。 她每天写诗,梦想着能成为文学之光。
《疯狂的追求》是她在欧洲花了两年心血写出来的第一本书。她满怀憧憬和期望,父亲却寄来了言辞尖刻的批判信。他指责她笔下的人物轻佻、不检点,明明有那么多值得写的人和事。
玛莎想要远离圣路易斯的家的另一个原因,是父亲对玛莎的交友观痛恨。那段时间,玛莎前后交往的两任男友都是有妇之夫。
父亲的话确实刻薄, “看看你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经历”本来不是下流词,但在你身上好像是另一回事。别再利用你那身材和秀发的资本了,别再表现得那么魅力四射了。你其实不过在害怕孤独罢了。”
父亲是睿智的,他看透了女儿的内心,“你得学着和自己相处,而不是别人。等你学会了接纳自己的天性,你会感到平静,不再狂躁。”
父亲是对的,她知道。她的骄傲却为此感到愤怒和暴躁,只想远远地逃离。
我们通常也是这么矛盾着。一面希望父母为我们骄傲、能无微不至关注着我们;另一面却讨厌被束缚,渴望自由自在,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可。
玛莎也是如此。
可是,她再没有机会弥补了。在她又一次逃离父亲的唠叨和谴责,在前往康涅狄格的一列火车上,微妙的自我放纵的欲念驱使下,和一面之缘的男人颠鸾倒凤。同一时刻,圣路易斯的家里,父亲在睡梦中永远离开了。
从此再没有人会给她一面镜子用来反思,微笑地告诉他,《民困见闻录》很棒;她也来不及用时间来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性格不过是在边缘处有些扭曲和幼稚,但她仍然会成为他的骄傲。
那些愤怒和抵抗曾经存在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巨大的空虚。
母亲是她夜空里永远的北极星。
幸好,还有母亲。
对玛莎而言,世界上再没有如母亲一般善良、智慧而热情的好人了。
在她写作遭遇挫折的时候,母亲说,开头很重要,亲爱的,你得对生活耐心点。
在她要奔赴西班牙战场的时候,她问母亲要为战争准备什么,母亲担忧却又故作轻松,“勇气,我想。不过我还会放块香皂进去,还有保暖的袜子。”
她焦灼不安等待着海明威给予她妻子的名分,母亲语重心长,“他到如今已经有过两任妻子了,他也爱过他们不是吗?我正在试图让你少犯一次错。亲爱的,也许这会成为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谨慎些,好吗?”
无论何时,只要需要,母亲就一直在那。在她和海明威的关系渐行渐远,她为此痛苦不堪的时候, 母亲,就是玛莎休憩疗愈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只要母亲还活着,就一直都在。
我们能够一往无前往前冲的时候,正是因为全无顾虑。因为我们知道,母亲在我们的后方,有母亲就有家,就有退路,就有汲取能量的来源。
02如果你没有折断我的双翼,我终将飞向蓝天
如果我们有一双慧眼,一定能看见花团锦簇下的暗流涌动。
玛莎如飞蛾扑火一般奔向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海明威无疑是个文学巨匠。
我们在海明威的作品里,看见的是海明威的硬汉形象,坚韧勇敢,喜欢刺激而冒险的生活,像一个永不屈服的战士。
“一个人可以被杀死,但却不能被打败。”,这句话激励了多少奋斗中的人们。
他最爱打猎和钓鱼。玛莎甚至觉得,船上就是他的归宿,他在船上要比任何地方都要自在。
一人千面,滤镜后面,海明威还有多少面?
我们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放浪的行为里来窥探一二。
玛莎父亲的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后悔。她问海明威,“那些说过的和没能说出口的话,都让我难受到现在。你觉得人能和过去和解吗?”
海明威说,“我想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没有人能被原谅,即使在当时”。
和自己和解,和过去和解,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在如今心理学治疗里几乎都会提及。那么,“不能被原谅”是不是也是他内心的答案呢?
他始终没有走出母亲折磨的阴影,62岁的海明威选择了饮弹自尽,其中是否有必然的联系,不得而知。
我们去查阅他的家族,震惊于 “海明威魔咒”。1928年,父亲用祖传的古董手枪自尽;1966年,64岁的妹妹服毒身亡;1982年,弟弟在得知自己患糖尿病、需要截肢后举枪自尽;1996年,海明威的长孙女玛歌斯服毒自杀,那天恰恰是海明威的忌日。
悲情的海明威,也是刻薄的。
婚姻的名分还没有定下来,这使玛莎很没安全感,她的写作之路在海明威的光芒下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一切都让她不安焦躁,于是说话就有些了嘲讽。
海明威的反应让她感到深深的侮辱,“何必假装尊贵,妓女在战争时期还是妓女,不是吗”,他说,他以为她是个真正的作家,结果不过是她在他身上谋求经历,是在利用他。
这样带刃的话很伤人。当然,和后来决裂后的“盖尔霍恩的阴道”比起来,后者更具杀伤性。
刻薄的海明威,还是自私的。
在玛莎和海明威的关系曝光后,他们不甚其扰,严重影响了两人的写作灵感。海明威选择了独自出去寻一个安静的地方,重塑对自己作品价值的认可。而玛莎则留在庄园里,应付和观察着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即使,她也需要那样一个远离尘嚣的环境。
他不建议一个家庭里的两个作家,把作品投向同一个出版社。但是,在《丧钟为谁而鸣》大获成功以后,又施舍般地让玛莎改稿于他的那个出版社,他说,别人我是不信任的,但这可是我的妻子。
自私的海明威却活得很随性。
他喜欢女人,爱了就娶回家;他喜欢孩子,但只有每年八月才和孩子们在一起度假;他喜欢独自一个人旅行,想去哪随时都会去,但又不能忍受玛莎留他一个人在家,自己却跑去战场。
在我看来,海明威实在不是一个良人,如果我们忽略他光芒万丈的艺术成就的话。他酗酒、吸毒、赌博、玩女人,混迹于各种场合。爱虚弱也爱吹牛,有血性也暴力。
事实上,这样有血有肉的海明威,玛莎纵身飞奔向他,对于一个致力于成为文学之光,又喜欢旅行冒险的女人来说,是她的宿命。
是谁成就了谁。
海明威带着玛莎走进了西班牙的马德里。她像男人一样出现在战场上,不顾生死,出入最前线,扎扎实实记录着普通人的故事。
西班牙内战磨练出了她的新闻才华。
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有了用武之地,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适合原原本本的她。
在爱情里,他们曾经如梦般幸福。她受挫的时候,海明威指导她“五指练习”,“你必须保持肌肉和思维的双重灵活,然后等某个灵感真正来临时,你便准备好了。”
矛盾的时候,他们相互也会妥协。
随着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再次风靡文坛,还要面临是读者看她的作品,首先看到的是她海明威妻子的身份,这让她痛苦万分。
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专心工作而且大获成功,身为女人就必须抛下一切承担起家庭角色,不然就是自私?
玛莎必须作出抉择,是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文学之路,还是甘心做男人的依靠。
她想去紧张局势的中心,在那样的地方,她才觉得自己活着,着实参与其中,而且派得上用场。
她可以将战争写在纸端,做那个战争的讲述者。
结果不言而明,符合海明威妻子标准的女人不止玛莎一个,但是,我们却少了一位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地女记者。
海明威总说,什么事情都有时节,爱与被爱的时节,工作的时节,让躯干与心灵休憩的时节,梦想、质疑、恐惧、飞翔的时节
当玛莎重新回到他们古巴的庄园的时候,海明威已经把她从心里清除了出去。
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沉沦颓丧了许久的海明威开始被激发起了熊熊的战意,他重新投入了战地报道的战役。
往日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勃勃生机渐渐在他的体内复苏了。
自此,玛莎全身心的行走在各个战场,报道国际上的重大战争。她终于拿回了属于她自己的名字—玛莎·盖尔霍恩。
诺曼底登陆的那一晚,她伪装潜入了一艘医疗船,并假冒成医疗队的单担架手。和男人们一样抬担架、扛绷带、铺床、点烟、倒咖啡。
那一夜,是她这辈子最陌生也是最漫长的一夜,当晚海滩上有一万个男子,却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也是当时第一个前线报道诺曼底登陆的女记者。
她的勇气、坚韧、智慧和专业,令人动容。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玛莎和海明威在离婚后各自都另有了一段婚姻。
玛莎的第二段婚姻,因为丈夫马修斯长期婚外情而告终。至此,她发誓“不再尝试”婚姻。
本书的作者保拉·麦克莱恩认为,她在和男人共处时,不知道如何完全做自己,而且只会为事业和家庭两方需求的较量而感到迷茫。
深以为然。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战争呐喊的。
那时你爱上我,你必也曾爱上我的双翼。现在也请你爱它们吧。爱我吧。爱我,然后放我走吧。
我之说:书里有一段描写很让我心疼:“令我愤愤不平的是,我只能靠甜言蜜语和哄骗为自己开路,而若是哪个男人拥有我这般的记者经验,任谁都不必放低身段做这种事情。”
向如玛莎一样,倔强、独立、不服输、不断向生活挑战的智慧女人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