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雨还在密密麻麻地下着,文雯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信息簿,那是她和海青的聊天记录,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的。她想,翻完这个信息簿,她的人生也应该翻篇了。
她在心里默想着,自己今年已经25岁了,不该再蹉跎岁月,不然在不知不觉中就人老珠黄了。
海青离开她五年了,但是她用了五年也没有忘记海青。今天,在她和海青认识五年的这天,她决定与海青说再见,与过去说再见。
这五年,她做了很多努力,她在毕业后离开过这个城市,她以为离开这个有共同记忆的城市就可以忘记海青,但是无功而返,越是逃避越是刻苦的思念。文雯再也没有碰过吉他,她也不再去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甚至不再走以前走过的路。她害怕和他们两个人都认识的人见面聊天,生怕在聊天中提到海青的名字,她甚至害怕听到甜言蜜语以及美好的承诺。这些她这几年碰都不敢碰。
这个信息簿记录了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海青走了,永远地走了,除了记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是就是这记忆,让文雯久久不能痊愈。
02
文雯认识海青是在读大学的第一天,那天文雯一个人提着大行李箱去报道,刚一出火车站 口,文雯就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举着牌子说:“某某大学的新生来这边”,这个人就是海青,他是这个车站新生接待处的负责学生。
文雯看到这个牌子就像看到了娘家人,立马说:“同学你好,我是大一新生。”海青投以微笑说:“小学妹你好,我是大三管理学专业的程海青,欢迎来到某某学校。”
后来文雯在路上要到了海青的电话,一开始,文雯的出发点是很单纯的,既然是同专业的学长,以后肯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海青也毫不吝啬地给了电话,后来文雯顺利地坐上了去学校的车,海青则继续返回车站接待新生。
文雯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事相求的机会来得那么快,而且那么猝不及防。
03
文雯到学校后要去新生处报道,当她准备去拿钱包缴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把钱包忘在车站旁的小卖部了,她所有的证件以及银行卡,包括现金都在钱包里了,文雯当时急得大哭起来。报到处的同学和老师安慰她不要着急,问她是从哪个站过来的,文雯说火车站。报道的老师说,我们现在联系火车站那边接待的同学,叫他们赶紧去小卖部给你找找。
文雯想起留了海青的电话,手忙脚乱中立马给海青打了电话,文雯边哭边说明了情况,海青一听立马跑去小卖部,所幸小卖部的老板人很好,将文雯的钱包收起来了,说就等着她过来取。海青在拿到钱包后第一时间乘车回学校将钱包还给了文雯,让她抓紧时间报道,把该办理的手续都办理好。文雯看到满头大汗朝她跑来送钱包的海青,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
文雯从这一刻开始爱上了这座城,但是后来她才知道,爱上这座城更是因为这里的人。
04
文雯将这件事记挂在心里,想着有机会好好感谢海青。
也许是缘分天注定,文雯和海青在后两天又见到了,那是在晚上开新生班会的时候,海青作为文雯班的辅导员的身份出现。文雯做梦也没想到,海青是她们班的辅导员。
海青在讲台上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本地人,大三,是校研究生会财务部的部长,接下来任大家的辅导员。海青在讲台上讲话时,文雯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青,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文雯都记在了脑海。
晚上和室友们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室友们开始讨论今天的辅导员,有人说他帅,有人说辅导员很厉害,不仅篮球打得好,学习上也是包揽各种奖金,有人说辅导员到现在还没有找女朋友等等。文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将所有的信息都收藏在心里。
班级竞选班干部那次,文雯毛遂自荐当班长。室友夸文雯能干,但是只有文雯自己知道自己当班长有私心,那就是争取更多机会和辅导员海青接触。这个私心她藏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说。
文雯将班干部名单发给海青的时候,收到海青的回信:小学妹不错呀,竟然这么能干当上班长了,看好你。因为这句话,文雯一个人乐了好多天。
05
文雯作为班长,多了很多和海青接触的机会,不管是单独的还是团体的,文雯那阵子干劲十足。不管是为班级事情,还是为自己个人的事情,文雯找海青都有了“找辅导员”这个最好的幌子。
开学不多久,学校举行迎新晚会,海青是表演者之一,吉他弹奏。文雯在海青表演时是鼓掌鼓得最起劲的那个,也是欢呼声叫得最大的那个,文雯每次尖叫都会引来一阵目光,她知道台上的海青看见了她,她就是要让他看见她,她要让他知道他在台上,她会永远都是他的观众。
后来,文雯自己买了吉他,报了吉他班,她在心里有个目标,有朝一日一定要和海青一起在台上表演。有了这个目标,文雯练吉他非常刻苦。闲暇时间,她也会拉着海青给她指导。那时候,学校朝阳湖畔的绿草地上,多了一对练吉他的身影,那是校园里最青春唯美的身影。
篮球比赛场上,只要有海青的比赛,球场上一定会有文雯的身影和尖叫声。球赛一般是在中午,文雯就在老师说下课的那一秒,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来不及吃饭,总会先跑去看球赛,她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错过海青的每个动作。后来海青和她说比赛的时候,如果没有她的尖叫声还真的感觉少了点什么。文雯听了这句话,以后的每次比赛更加是场场不缺席。
圣诞节的时候,文雯挑了一个很大很红的苹果,还买了一盒巧克力,写了一张精美的卡片,当她拿去送给海青的时候,她说:辅导员,这是我们班的一点小心意,圣诞节快乐。海青笑着摇了摇头说:圣诞节还送巧克力的呢?文雯挠挠头发说:这有啥不可,说明你在我们班深受喜爱呗。文雯说完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先溜了。
06
学期末,文雯她们班组织班级聚餐,文雯发信息邀请海青一起参加,并问海青有没有时间陪她们一起选聚餐地点。海青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给她们推荐了平时吃得最多的一家餐馆。
聚餐那天晚上,文雯第一个起来敬酒给海青,她说代表全班敬辅导员。海青犹豫了会还是喝了文雯敬的酒,喝下去脸立马就红了。后来大家再敬酒时,海青半推半辞糊弄了过去。
当大家喝开了的时候,文雯又私下里敬酒给海青,她说:这杯酒为我自己敬你,谢谢你,学长。海青低声说:文雯,我不能喝酒,这杯我以茶代酒行吗?文雯那个时候已经喝得有点微醉了,她只听见海清说以茶代酒,所以立马不干了,她说:这杯酒你必须得喝,不喝你就是不喜欢我张文雯。文雯边说边把海青的酒杯倒满了酒,海青看文雯坚决的样子,后来也就硬着头皮喝了。
那次聚餐后几天,文雯都没有见过海青,有事打他电话也不接,文雯努力回忆聚餐那天的情形,她却始终回忆不起是哪里得罪了海青。文雯后来从其他人那里打听到,海青生病回家了,别人告诉他海青滴酒都不能沾,但是不知道他那天怎么了,竟然允许自己喝得一身酒味,回来后他就发烧了。
文雯听到这个消息后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下,她在心里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带头逼他喝的酒,是我闯的祸。文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一路,她怪自己太无知,恨自己不懂事。
躺在床上,文雯给海青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学长。后来手机立马响了,是海青回的短信:不关你的事,别自责,是我自己那天太高兴,嘴馋了。文雯看着短信,眼泪又出来了,不仅因为海青的宽慰,更为海青的身体,她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懊恼。
07
期末接近尾声,大家都开始收拾行李回家,文雯不是本地人,她坐卧铺回家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回家的前一天,文雯给海青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同学们都回家了,自己买了明晚的火车票。海青回复她说注意安全,到家给我信息。
回家的那天,文雯正在宿舍收拾东西,手机短信有新的提示,文雯一看是海青,他说我在你宿舍楼下。文雯来不及思考是真是假,立马拿了钥匙跑下楼,果然,脸色苍白的海青站在楼下。文雯看着海青笑了,海青看着文雯也笑了。
文雯有很多话想问海青,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是不等她开口,海青语气无力地说陪我在校园走走。文雯这一刻像她的名字一样,文文静静地跟在海青旁边,没有了以前的闹腾。
文雯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开口说:“我以为只能下学期再见你。”
“为了不让你整个寒假都在自责中度过,我得亲自出现向你证明我很好。”
“身体还好吗?我看你比以前又瘦了一圈。”
“还能出现在你面前,说明问题不大。”
“你就为了让我不自责,专门跑这一趟吗?”
海青没有立马回答文雯,他看着前面,眼神中有文雯察觉不到的忧伤。
“我想看看你。”这是海青在沉默片刻后说出的话。文雯听到这句话后,第一次在海青面前红了脸。因为这句话,文雯二十几个小时回家的旅途变得轻松而短暂。
后来海青将文雯送到宿舍楼下,在分别的时候,文雯踮起脚尖在海青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后就飞快地跑上楼了。那是最后一吻,也是最后一面,只是文雯当时不知道,她还以为这只是新的开始。
08
寒假里,文雯一直和海青保持联系,只是每次文雯发的消息,海青都是过了很久才回。
有一天,海青突然给文雯打电话,文雯看到来电显示吓了一跳,来电区域显示的是美国。文雯思考片刻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海青熟悉的声音,文雯激动地不能自已。片刻寒暄后,海青在电话那头语气虚弱地说:“我有个事情想告诉你。”
文雯一听海青的语气,感觉不太对,她在这头急忙问:“什么事,你快说。”
“我一会儿要进去做手术了,就是想在手术前听听你的声音。”
文雯一听海青要做手术,她脑子反应不过来自己该说什么。
“文雯,如果我没出得了这个手术室的门,你答应我以后还是好好的。”
“文雯,你在听吗?”海青见文雯那边没有说话声,着急地问道。
文雯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哽咽地说不出来,眼泪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了。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极力控制自己,她说:“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等你出来我再好好找你算账,现在我就不欺负你了。”海青在电话那头笑了,后来再和文雯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文雯挂了电话就躲在房间里一直哭,她抱着手机祈祷,她没有去过美国,不知道美国在她房间的东边还是西边,她对着两边祈祷,全心全意,真心实意。海青在最后说手术醒来后会立马给她消息,但是可能需要点时间。文雯从那个时候一直等到现在,等了五年,依旧没有等到海青的回信。
09
文雯窝在沙发上,手里的信息簿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条信息是她给海青发的:明年你毕业时,我们一起表演吉他弹奏行吗?海青没有回消息,文雯现在知道海青为什么不回她了。
但是海青毕业那年,文雯还是一个人上台表演了吉他弹奏,弹得是海青最喜欢的歌,她边弹边哭,那是文雯最后一次弹吉他,后来那把吉他她尘封在自己的衣柜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距离海青离开已经五年了,文雯还是待在海青的那个城市,即使她一个人,孤身一人,但是她想长居于此,为了这个城里她曾经爱过的少年,为了这个深埋记忆里的少年。
手机突然响了,是小路,追了她整整三年的少年,小路问她考虑好了吗?文雯看着手机很久很久,她后来回复小路:你说得对,我不该一直活在回忆里,是时候和往事说再见了,我答应你。
文雯再看外面,雨没有下了,她在心里问:海青,你会怪我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