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时渴醒了,打开手机删了醉时发的朋友圈,写得那么酸腐的东西居然也有胆子发出去,感觉好羞耻!这次没有断片,细细回忆了下,应该没有失态的言行,这才松了口气。手机上没有未接来电,微信上没有留言,大家都还在睡,昨夜的喧闹好像都是假的。
宿醉让我恍惚,这一点点残留的酒意,形成一层膜,让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看得到,却无法触及无法捅开,这张膜一层又一层缠在额头,很有质感。头脑里五彩缤纷,眼前却还是一片灰黑,我挣不脱。在朋友圈挨个点赞,又在QQ空间点赞,我希望有谁回应,当然没有,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我认识的人,有谁会在这时候醒来?无论是谁,我想。
清醒的时候我不是这样,我不会像个被冷落的怨妇。工作的余暇,很用心的做饭、陪老人、陪女儿,很投入的读书下棋散步,像所有有责任心的男人一样,用很多琐屑的事情填满时间,很平淡的奔向自己的小目标,不想有什么意外打乱节奏。醉酒就是一种意外,让自己在某一时段脱离自己的掌控,我怕自己张狂无忌目无余子,我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惹人憎厌,我怕别人像我一样憎厌喝醉的自己。人到中年,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因为时日无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让你去纠正错误,也来不及重新开始。对我来说,喝醉,就是一种罪。
昏沉间又想起最莫名其妙的一次醉。为着单位的事,和一个很讨厌的人单独吃饭喝酒,他知道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同时他也知道我知道他讨厌我,然后两个人还在那互相吹捧互相义薄云天,那次是我喝得最多的一次,那天回来我吐了好多次,醉是一方面,更多是被自己恶心到了吧,应该是。我不明白,是什么让相看两厌的两个人表演得那么动情和投入。
我在这个春天喝了好多的酒,喝到脑子发僵感觉麻木,一次又一次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被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打败,没有时间去做那些让我安宁和愉悦的事情,比如做菜,比如看书,比如看着这个春天渐渐鲜活灵动。我觉得自己在渐渐腐朽,我罪孽深重。
回老家上坟时才发觉,墙脚的杏花什么时候偷偷地开了,去年做窝的燕子还没有回来。几场沙尘下来,庭院里厚厚的一层灰尘和落叶,还有春节的鞭炮屑。大约洒扫了下,在祖母的遗照前上柱香,一本正经的念叨几句,嘱咐她看好家。锁门时回头看,觉得她孤零零的,格外冷清。我想退休后应该会回来吧,养花、种菜,照看桑树枣树,这样的春天里,桃花杏花下小睡,直到一阵风吹醒我。那时候,一定没有许多不想喝又不得不喝的酒。
四月的第一个早晨,其实更应该想想一树树花开的林徽音,想想雨巷丁香的戴望舒,想想桃花换酒钱的唐伯虎。世界这么广阔,为什么自己这么卑微?风物这么旖旎,为什么自己这么油腻?迷迷糊糊中这么问着自己,居然像辩证一个哲学难题,我把自己绕得更加迷糊。
我对自己说:起床,想象着自己是这个春天的君王,如丝烟柳俯身躬迎,满城花开就是佳丽三千;想象自己穿一双旧球鞋,衣衫不整,满身酒气,就这么走进四月里,用满目春光消解残酒。
然后,放平枕头,又一次让自己不知昏迷还是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