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是极具代入感的,原来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这样没有自我、唯唯诺诺,试图突破禁锢又无能为力,既做困兽之斗又似乎迫于无奈做伪笑的社会融入者。我是晚上读完的,压抑感扑面来袭无法入睡,不像是在看太宰治,而像被太宰治生吞活剥,羞耻亮众一般。“而我则发挥自己与生俱来的喜欢讨好人的秉性,一边嗫嚅着‘我饿了,我饿了’,一边把十粒甜纳豆一股脑儿塞进嘴巴里。可实际上,我对‘饥饿感’是何等滋味浑然不知。”你看,我也一样,小时候就开始会热情的表演,全力以赴地发扬“服务精神”,迎合所有人以求因我开心,只是我并非能像叶藏那么明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服务精神”。
我这样一如既往又卖力的表演,却对具有的“服务精神”浑然不知。看到叶藏,才醍醐灌顶,从荧幕里把自己抽离出来看了个明白,这感觉就像叶藏被竹一或繁子,文中最不起眼的傻子或者孩子一眼识破,不安、羞耻、悲哀,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需遵从与昨天同样的惯例,只要避免过度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哀造次。”所以,今天要是过于轻松、过于开心,我就会立刻提醒自己需要克制,在看不见的地方,我坚信有一台情绪天平,如果今天严重倾斜开心一方,就非常有可能突然迅速回平甚至反向倾斜,并不是不愿享受开心的时候,只是恐慌天平失衡,在大喜大悲与平凡岁月之间,跌跌撞撞后更喜小心翼翼的持平。就连爱情也是,此时的过于甜蜜是否会迅速迎来彼时的虐心,越是惶恐,心中的天平越是失衡,一通胡乱倾斜后就开始方寸大乱,无所适从,最后索性等一个结果了结,坐以待毙等待宣判,打入地狱后获得的安心像极了逃窜在外的嫌疑犯被捕后得到了心灵的救赎,就此解脱。在门外偷觑到静子和繁子母女俩逗玩着小白兔,繁子更是把本是“男妾”一样的自己叫爸爸,叶藏轻轻拉上门祈祷他们幸福,从此消失。“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是啊,人间失格,幸福失格,唯有无尽的孤独和痛苦才能救赎。
叶藏是自卑的化身。之前,不大能理解恋爱关系里,经常有男方以自己不配、不够好、给不了幸福诸如此类的话终结感情,甚至被冠以虚伪渣男。但看了叶藏给常子“金钱散尽、缘分两清”的解释后,似乎有些明了了。叶藏获得了解放的幸福之夜,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浅薄无知的胆小鬼,为了尽快分道扬镳,叶藏向常子解释了“金钱散尽,缘分尽散”便匆忙离开了。“其实,对这句话的解释恰好被颠倒了。并不是说钱一用光,男人就会被女人甩掉。而是说,男人一旦没有钱,自个儿就会意志消沉,变得颓废窝囊,甚至连笑声都软弱无力,而性情也变得格外乖戾,最终破罐子破摔,自个儿主动甩了女人,近于半疯狂地甩掉一个个女人。”这个说法也是很合理的,无可厚非,但这时的叶藏未必是因金钱散尽而要缘分两清常子,他不是出于爱常子,而是在自我保护,他只是在自己每个人生历程里,觉得人间失格、幸福失格,趁着没被幸福伤害,落荒而逃才更有安全感,才是自己宿命。
《人间失格》应该不是适合所有人读的,像良子一样有着纯洁无暇的信赖之心的人,读着可能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是矫情过头。但读懂的人便如遭酷刑,撕碎揉捏后重塑自己;抑或是心灵救赎,醍醐灌顶,倏尔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