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古的《诗经》中充满稻麦香和虫鸟声的吟诵,到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孟浩然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再到柳青的小说《创业史》、路遥的小说《人生》、艾青和海子的诗歌等等,无数的文人墨客对土地与自然的书写,一直是永恒的主题。
周国平在《只是卷恋这人间烟火》中写道:孩子天然地亲近自然,亲近自然中的一切生命。孩子自己就是自然,就是自然中的一个生命。
一个人的童年,最好是在乡村度过。
很幸运,我们的童年在土地上、在自然里快乐地走过。与土地近距离的接触,让我们学习着劳动的技能,也感受着自然与生命的气息。看着草长莺飞,听着蝉鸣蛙叫,闻着槐花香味,口中弥漫的,便是野草莓、葡萄蔓、野酦枣、野葡萄、玉米杆的酸酸甜甜的味道。那个记忆,到现在都难忘。
那个时候,女孩子喜欢种指甲花,精心地照料,等到花开了,将花瓣小心取下,加明矾捣碎,取适量放在塑料纸中间,再敷在指甲上,将塑料纸包在指头上用细线匝住,只等静静睡上一晚,第二天去掉塑料纸,在水中一洗,便有了红红黄黄的指甲,高高兴兴地在同伴中炫耀。男孩子则喜欢爬到山坡,爬到树上,去探索未知的世界。那时不知谁从哪里获得了一些葫芦种子,我们便分得一些,大家各自在家中种植。从开始的浇水施肥,到出苗后的拔草松土,再到出蔓后的搭架,都学着大人劳动的样子认真认真真,毫不懈怠。等到开花了,长出了小葫芦,那惊喜真是无以言表。接下来便是漫长的陪伴与等待,等它长到足够大,小心地摘下,挂在阴凉处,再等它慢慢变干。再用刀去掉上端,掏空里边的籽,洗干净,用一小段木头削好做瓶塞,这样一个小酒壶就做好了。大家在里边灌满白糖水,用绳子系在腰间,有人说自己是铁拐李,有人说自己是张果老,好不神气……
在土地与自然中获得的自由、放松与快乐,就像一棵小树,在我们幼小的心中逐渐长成一棵大树,枝繁叶茂……
周国平又说:从生到死,(现在的)我们都远离土地而生活,就像一群远离母亲的孤儿。一切的生命,包括植物、动物、人,归根到底来自土地,生于土地,最后又归于土地。
读到此处,我想起了《36岁,人生半熟》的作者宽宽,一群从北上广大城市移居大理小城的众多家庭中的一个,住在美丽宜居的洱海之畔,享受着自然的云淡风轻,过着真实到可以触摸的生活(看到它们发生的全过程),实现着诗意的栖居——这种生活,现在又成了大城市最前卫的生活方式之一。
是啊,现在的城市,尢其是大城市,很像一个新的围城:城外的人无比羡慕和向往,极力地想进去,进去寻找更多的机会和可能,实现更大的成功;城内的人心力交瘁,又全力地想逃出来,去寻找一个安放心灵的自然之地。
人类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种,从土地上发源,走向城市,又最终回到土地。就连我们现在居住的小城,在现代文明的车轮下,也日渐失去了泥土的芬芳,让人的心灵也变得莫名烦躁与不安。很幸运,我们的童年在土地上走过,而我们的孩子,便没有了这种幸运,他们没有感受到土地的真实和快乐,童年完全被现代文明的产物所奴役,手机、电脑、电视、各种零食、新奇的玩具、水泥柏油路、城市声光电磁环境等便是最主要的代表。偶尔难得的外出,与土地、与自然的亲近的机会,也不能提起他们的兴趣,他们迫切地想回到现代文明的围城中,继续被奴役。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所食用的大部分食物都是来自土地,更不可能看到从插秧到磨米的全过程,不知道以后的他们,是否还会从城市中逃离。
我们并不是要否定现代文明的成果,只是它远远地将我们的心灵与土地、与自然隔了开来,从此我们便没有再感受到纯粹的宁静、自由与快乐。
“这人间的烟火”之一便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与自然,它不仅是人类繁衍、生息的起点,更是人类心灵的故土,是人类永恒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