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真理只有孩子能看到,成年人和非哲学家囿于现实生活的琐碎,不得不操心“严肃的事情”,于是为了一些看上去更重要的问题抛弃了洞察力。其中一项真理是关于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巨大差异。由于我一生都在研究这一差异,我现在对它的理解比儿时更深,却不如儿时生动。
你能够把未来想象为与过去“相似”的唯一办法就是假设未来是过去的精确计划,因此是可预测的。如果你确切地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生,你也能确切地知道你何时死去。未来存在随机性,而不是你所认知的过去的确定延伸,这是我们的思维所不能把握的。随机性对我们而言太模糊了,无法作为一种事物类型存在。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存在非对称性,这太神秘了,我们无法自然而然地理解。
这种不对称的第一个结果是,在人们的思维中,过去和过去的过去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反映出过去和未来的关系。这里有一个盲点:当我们考虑明天时,我们不会用考虑昨天或前天的同一方式。由于这种内省的缺陷,我们没有从过去的预测与之后的实际之间的差异中学习。当我们想到明天时,我们只是把它当作另一个昨天。
这个小小的盲点还有其他表现方式。去动物园的灵长类区,你能够看到我们的近亲在它们的幸福家庭中过着自己繁忙的社会生活。你还会看到一群群游客笑这些低等灵长类动物身上与人类近似的地方。现在,假设你属于一种更高等的物种(比如“真正的”哲学家,真正的智者),比人类高级得多,你肯定会嘲笑人类对灵长类动物的嘲笑。显然,那些被猴子逗乐的人不会立刻想到会有某种物种像他们俯视猴子一样俯视他们,假如想到了,他们就会自怜,就会停止发笑。
因此,在人类认知过去的机制中,有一种因素使我们相信事物有确定的解决办法,因而没有想到我们的先人也曾以为他们有确定的解决办法。我们嘲笑别人,却没有想到不久的将来,别人也同样有理由嘲笑我们。
这种关于未来的思维障碍还没有被心理学家研究和命名过,但有一点像孤独症。一些患孤独症的受试者能够掌握高等数学知识或技术知识。他们的社交技巧很差,但这不是问题的根源。孤独症患者不能以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能以别人的立场看世界。他们把其他人当作没有生命的物体,就像机器,被明确的规律驱使。他们无法进行诸如“他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这样的简单思维活动,正是这种能力的缺乏妨碍了他们的社交能力。(有趣的是,患孤独症的受试者虽然很“聪明”,但也无法理解不确定性。)
正如孤独症被称为“精神盲性”,我们把无法动态思考、以未来观察者的角度自我定位的状态称为“未来盲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