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路途较远,我喜欢坐车时,于阳光明媚里翻一翻书,消磨时光。前些日子,大学杨老师向我推荐《昨天的云》,是台湾作家王鼎均先生晚年回忆录之一。我历来看书挑剔,不管是谁推荐的,凡是套路文章就不看。
近年来,我看了不少学者文集,所云人云,没有一丝新奇立意。王鼎均先生是传统学者,我以为他离不开书生迂腐,满满地套路。后只因看了他《文学江湖》中写的一段:“你把十八岁以前的家庭生活写了一本《昨天的云》,你把流亡学生的生活写了一本《怒目少年》,你把内战的遭遇写了一本《关山夺路》”,而深深喜欢上他的书籍。
但我比较懒怠,《昨天的云》至今才看三两章节。今天路上行人稀疏,正是看书时,我读章节荆石老师千古。这章是老人回忆兰陵村的私塾教师,里面写到“典型在夙昔,古道照颜色。大老师如乳,二老师如酒;大老师如杜甫,二老师如李白;大老师如诸葛,二老师如周郎;大老师如史,二老师如诗。”不禁掩卷长叹。
由书及人,我由那个战乱颠沛流离年代,想起写《巨流河》的台湾女作家齐邦媛,想起写《在中西之间》的陈乐民,旋又想起中国书信体两大名作之一的《傅雷家书》。陡然间,那些翻阅过的书籍,有印象的、没印象的全冒出来,最后冒出殊途同归一词,又回忆起许多过往。
我对“殊途而归”一词有模糊概念,是读傅雷家书。书中插有两幅照片,一张是傅聪从欧洲求学回来,跟弟弟傅敏合影。照片中,傅聪黑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有一种英伦绅士气质;一旁的傅敏则是一张五六十年代年轻国人特有面庞,两者是截然不同。另一张,是两人耄耋之年合影,看上去两人普通而相似。那时还默想,就算傅聪你长年在国外怎么生活,到老了,还不是跟在国内生于斯长于斯的弟弟傅敏无啥区别。
再后来,我读齐邦媛的《巨流河》,那是女性写生死如草芥、写世事激荡、写颠沛流离中的寻根,几度凄然感怀。张大飞是我印象最深人之一,他的父亲是满洲国沈阳警察局长,因为接济放走地下抗日人士而被日本人烧死,而后他一家八口四散逃亡,到得与齐邦媛家人相遇时,孑然一人。在那战乱纷飞年月,张大飞把齐家当亲人,一起颠沛流离到武汉,却参军复仇走上一条不归路,最终死在抗日胜利前夕。家破人亡,概莫如是。我除感叹张大飞命运多舛之余,对人生感悟深一层。
前些天,我与老同学聊天,她是一学霸,高中时每次模拟考试,她都是班上前三名。大学毕业后,她不满足于考上老家公务员,又考到顺德来,现在业余开公务员考试培训课程,小日子过得翛然。这期间,她结了婚,最终离了。看似平淡,却起起伏伏。我还知道一位网络小说作家贼道三痴,写的小说很有文采,却因病不甘去世,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和花样青春的老婆。
我生长在同一祖上后子孙分枝散叶成村落的小乡村,屋前屋后邻里之间多少带一些血缘关系。就这三十多年,前后有十多位我认识的邻里长辈或同辈去世。每每思及,觉得人生一戏剧,喧嚣后是宁静。生命最终归宿是死亡,通往归宿的路很多,每人都在这路上,自觉或不自觉的演绎着生之涯。然而某一天,有个人偶然一瞥他们的故事,发现其中的魅力,会暗暗评一句:殊途而归。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纪念那些逝去的人。
2017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