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海更深》是由日本导演是枝裕和参与执导,阿部宽、真木阳子、树木希林主演的电影。该片2016年上映,以8.7的高分稳居豆瓣当年评分最高的日本电影。
《小偷家族》《比海更深》《步履不停》被称为是枝裕和的"人间三部曲"。简单的家庭情景,琐碎的生活点滴,带给观众的却是对人生深刻的思考和内心温暖的触动。
《比海更深》的人物设定和故事情节很简单:主人公良多是一个邋遢潦倒的中年大叔,他年轻时意气风发,是位获奖作家,然而出版了自己的处女作以后就再也写不出好的作品。现在的良多在私家侦探社上班,婚姻破裂,穷困潦倒,沉迷赌博。良多的母亲半年前丧偶,独自一人在团地的出租屋生活,她最开心的事是儿子一家回家吃饭。良多的前妻对良多颇有感情,只是对中年良多太过失望,不得不为了儿子的前途选择离婚。良多的儿子真悟非常爱他的爸爸,但看到爸爸的现状,他发誓自己不能活得和爸爸一样。
这四个人在一个台风来袭的夜晚,机缘巧合地在良多母亲的小公寓里生活了一晚。这样一个喧闹却又平静的夜晚,悄然改变了一些事。
很多人在观影之后觉得这部片子平淡无奇,甚至不知道导演究竟想说一件什么事情。下面我将从人物塑造、创作风格、象征意义三个方面来解读电影《比海更深》的魅力,分析这部电影的深刻内涵。在文章第四部分,我会谈谈良多的一生给我带来的两点启示。
一、人物塑造:从良多和淑子的对比引发对生活的思考
1、良多
电影的前半段用了大量的篇幅来表现良多的中年生活。中年良多还是会经常和出版社联系,多年没有作品的他现在也接不到什么好活。他在一家侦探事务所工作,每天偷拍在婚姻里出轨的男女,拿到证据后勒索调查对象。良多看不上这份工作,清高地认为自己委屈在侦探事务所是为下一本书积累素材。
良多支付不了儿子的抚养费,甚至连房租水电也付不起。好不容易赚到点钱,他立马拿去赌博和买彩票,期待自己能一夜暴富。实在没钱的时候,良多还会回自己母亲家,搜刮一些财物拿去当铺。
年近半百的良多依然像个孩子无法承担家庭责任,他想重新找回昔日的辉煌,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平庸,想要坐等风起,却认不清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鸿沟。
导演塑造良多这样的形象是想表达生活最真实的模样,中年不得志是人生的常态。"二八定律"告诉我们,大多数人都只会是平凡的小角色,是在路边为精英鼓掌的人。金字塔结构下的社会决定了我们大部分人都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
2、淑子
导演塑造出一个与良多完全不同的角色——良多的母亲淑子。淑子的丈夫半年前去世,她成为了孤寡老人,淑子却把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认真做饭、养些花草、参加联谊。虽然心里异常想念丈夫,淑子依旧接受一个人的现状。
淑子年轻时梦想成为音乐家,无法实现的梦想让她晚年买了很多CD,继续坚持对古典音乐的热爱。淑子的生活很拮据,她希望能在小别墅里安享晚年,却只能住在团地的出租屋。良多生活落魄时常过来偷钱,她心里清楚自己儿子的品性,见到邻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炫耀儿子是作家。
淑子人到晚年,生活中也有颇多不如意。可她安心接受现状,尽可能的让自己生活得幸福。只有在接纳和认可当下自己的基础上,人才有可能变得更好。
淑子将自己的人生哲学传授给儿子:"为什么男人都不会珍惜当下呢?总是在追求失去的东西,想着无法实现的梦想,被这些东西困住,每天还怎么快乐?幸福这种东西啊,要是不放弃什么,就得不到呢。"
是枝裕和塑造这对母子,其实是在对比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他想传达的更深层次的意义是理想与现实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不要太执着于过去,认清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适当放下,或许会更好。
二、创作风格:良多婚姻的开放式叙述揭示人生真相
故事开头,良多和同事利用职务之便跟踪前妻响子和新男朋友约会,我们才知道良多离了婚,前妻带着儿子离开了他。在淑子家的台风夜,从响子和良多的谈话,响子和淑子的谈话,我们才逐渐揭开良多婚姻的面纱。
台风夜过后,良多、响子和儿子离开了淑子家,影片结束。观众很想知道经过这样的台风夜,良多和淑子会不会复合,他们的感情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可导演没有告诉我们接下来的故事。
一个合格的故事有严格的逻辑,需具备起因、经过、高潮、结局。但是枝裕和保持了自己一贯的作风,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影片的结局等于没有结局,往后他们会如何生活,我们无从知晓。
导演用模糊化、开放式结局的叙事手法来向观众传达他心中人生真正的模样:人生没有那么多起承转合,我们不可能看到每个故事的结局,面对未知的人生,我们要勇敢前行。
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平凡的度过一生,这是人生的常态。没有肥皂剧的狗血,也没有美国大片里冲击力。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冒险的旅途。什么才是人生的结局呢?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结局。在这之前,生活只会让我门不断继续,人生也许会有峰回路转,也许会绽放一两支烟花,也可能终其一生什么都未曾发生,我们平静的度过没有起伏每一天,就只能这样而已。
母亲淑子在电影里说了一段很有哲理的话——我啊,到这个岁数了,还没有比大海还要深的爱过谁,对一般人来说,还是因为没有才能活下去啊!即使这样每天也得开开心心的啊!很简单,人生很简单。
我们都没有比大海还深的爱过谁,没有刻骨铭心的付出和伤痛,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生活也很好,这就是平凡人的一生。
是枝裕和在《宛如行走的速度》里说:"我不喜欢主人公克服弱点、守护家人并拯救世界这样的情节,更想描述没有英雄、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肮脏的世界变得美好的瞬间。"这就是是枝裕和的创作风格,用镜头捕捉平凡人的生活,用最贴近观众生活的视角告诉观众人生的真相。
三、象征意义:片名、彩票和砚台暗含深情
1、片名:《比海更深》暗含了三层含义
"比海更深"四个字在全片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台风夜的电台里在播放邓丽君的《离别的预感》,歌词里有一句唱到"比海更深"。第二次是淑子听到歌以后感叹自己从没有比海更深的爱过一个人。
虽然导演没有大肆渲染"比海更深"这四个字,整部电影却暗含了三层含义"比海更深":比海更深的是理想与现实的鸿沟,比海更深的是父母给子女的爱,比海更深的是在平淡人生里继续前行的勇气。
2、彩票:不努力的人生如同一张废纸
良多想要一夜暴富,有钱以后能和前妻复合,能给儿子买他喜欢的东西,能给母亲买小别墅,金钱能维持他的清高和骄傲。良多只要手上有钱就去赌博和买彩票,这是他实现梦想的机会。然而无论赌多少次,他都猜不对正确的号码,充满希望的彩票沦为一张张废纸。
良多用"大器晚成"四个字来安慰自己和母亲,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他会发光发彩。而观众已经看出,良多是不可能再造辉煌的,他的思维模式和奋斗方式已经刮开了他这张彩票的涂层,他不努力的人生已如同一张废纸。
3、砚台:良多与父亲的和解
良多的父亲在这部电影里只以一张遗照的形式出现,但我们通过良多的对话知道良多很讨厌自己的父亲。良多的父亲一辈子一事无成、热爱赌博、对家庭没有责任感。良多从小就发誓不能活得和父亲一样失败,父子关系非常紧张。
良多从母亲家翻出一块砚台拿去当铺换钱,当铺老板告诉良多他父亲曾拿着他的作品四处炫耀,还自费给街坊每家发了一本,喜悦之前溢于言表。那一刻,父亲的形象在良多心里扭转,这是撞击到他灵魂深处的一次感动。良多留下了砚台,这是父亲的遗物,也象征着良多终于与父亲和解。
四、良多的一生带给我的两点启示
意气风发的获奖作家,沦落为勒索调查对象的私家侦探,沉迷赌博没钱支付日常开销,曾发誓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结果却获得连父亲都不如。良多的一生是导演撰写的,却也是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是枝裕和塑造这样一个人物形象给我带来了两点思考和启示。
1、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颇大,孩子终会长成父母的样子
良多讨厌父亲沉迷赌博与不负责任,中年良多却活成了父亲的样子。他小心地经营着与儿子真悟的关系,可真悟也说出自己不想活得和父亲一样。良多从去世父亲的遗物中翻出彩票,他也会带着儿子真悟去买彩票。家庭的基因就这样一代代的沿袭下去,有些东西我们拒绝不了。这份沿袭和牵绊沉积在血液里,隐藏在每一个动作和语言之间,比海更深。
《原生家庭理论》中说,你生活中所有的事情,几乎都逃不脱你和父母的关系。从出生开始,每个人都会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这些影响或许在生活中感受不到,但外显行为无疑不透露着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所以良多的命运摆脱不了父亲留下的痕迹。
2、理想不一定能成为现实,加踏实地才能接近梦想
中年良多已经江郎才尽,写不出好的作品了,但他自命清高,不愿转变自己的创作风格。他靠勒索调查对象为生,寄希望于彩票能逆袭人生,用"大器晚成"四个字来安慰自己和家人。
穆旦曾说:"我付出全部的努力,不过是获得了普通的生活。"每个人都想成为更好的自己,可梦想不一定会实现,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应该脚踏实地而不是投机取巧。
比如,电影《鸟人》里的男主角里根为了实现理想不顾一切却以悲剧收场。里根20年前在好莱坞饰演过一个超级英雄"鸟人"后家喻户晓,之后的20年,他的人生不断走下坡路,里根想通过一部舞台剧重回人生的巅峰。
然而因为一次意外而得到掌声和荣誉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跳窗自杀。里根死了,他用死终结了理想不能成为现实给他带来的痛苦。
结语
这部《比海更深》就像一杯花茶,值得在安静的午后细细品味。电影的情节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观众能从这些日常的对话里品出人生的哲理。
我们的人生不会如愿的一帆风顺,碰到困境要学会适当的放下,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脚踏实地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简简单单的生活才是人生的真相,大多数人都过着平凡的一生。
是枝裕和说"我想电影应该尽量不直接言及悲伤和寂寞,而把那份悲伤和寂寞表现出来。"《比海更深》这部电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