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梅

  她叫梅,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生的浓眉大眼,一把年纪还总挑着日子跑到镇上染发,镇里的小店技术也不好,染完还是黑发里嵌着银丝。但她不在意。她松弛的皮肤搭拉在脸边,脸颊黝黑,那是泥土的颜色 。她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 ,一辈子守着她的村子。

  “乖乖莫动,奶奶给你编个好看的哩……”她5岁的小孙女放假了,回村来住,她马不停蹄地倒腾着她那双小脚去买来彩色的皮筋,一手揪住孙女的小辫,一手摆弄着皮筋给孙女编起三股辫。

  “奶奶,你会编头发阿?我要跟妈妈绑的一样的 !奶奶你会不啦? ”“奶奶给你搞个好看多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天天就编这个,大家都夸好看哩!”

  “奶奶跟你讲啊 …以前奶奶就编着这个头发还拍了照哩,就放在那绣花的钱包里,可好看了…… 现在那照片没有啦  ……”

  ……

  那年,梅子刚满18,老祖母就替她绣了个花钱包,让梅子上街挑匹新布,过年打新衣服穿。梅子心里高兴,笑盈盈的,把她和阿云16岁那年拍的照片塞进小包的夹层里,揣着钱包就上街去了。

  她自然不会忘了买布的,街边挂着或是亚麻的或是绸缎的布,映着花花绿绿的纹样让她挑花了眼 。她傻傻的楞在秀满桃花的布匹前,找卖家量了几尺,犹豫起了价格 。梅子抬头瞟了两眼卖布的 ,觉得他眼神不对,以为是自己看久了不买惹卖布的厌烦,于是咬咬牙决定买了,卖布的却告诉她:“买什么买,钱包没了都不晓得 ,不信你摸索下口袋嘞!这下没钱了撒,我布不能白送你不是?你走吧! ”“啥?你说啥!”“我说你钱包没了!我看着一男的从你兜里顺了去! ”梅子慌了神,摸索起口袋,果真什么都没了。“你看见了怎么不和我说!你到是抓住那男的啊!你讲话啊!你干嘛不拉住他! ”梅子瞪着通红的眼,眼泪就止不住了。“你干啥哭啊!甭搁这儿耽误我生意!钱包被偷了怪谁啊你!  ”

  谁也不知道,梅子不是心疼钱包里的钱 ,只是她跟阿云的照片只有那么一张 ,后来也就再没机会拍了 。阿云正是在16岁那年去河边打水,就再也没回来过 。

  梅子一生都守着那片土地,她是在守着那片土地  ,还是在守着那片土地上离开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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